远处的击掌声由远而近。萧贵妃扯着嘴角的一丝笑意道:“美人跳得真跟仙人似的,从不知美人竟有这般功夫。”
惊醒的众人见是陛下和萧贵妃,忙惊恐的跪了一地。王美人也是微微一怔,忙收敛起笑容,又恢复到往日的那副淡漠与病容,低头恭敬的行了一礼。
若然这才也走上前来,笑道:“父皇,您怎么过来了?怎么也未先通传一声,儿臣有失远迎,还望父皇赎罪。”
皇上笑看着自己这个聪慧的儿媳,伸手示意她起身,并不再看一侧的王美人。
“不怪你,是朕与爱妃随处走走,听你这里热闹得很,所以过来看看。”
“是啊,我与皇上才出了宣室殿,便听得太子妃这笑声连连,不知太子妃这是在做什么?”不等若然回答,萧贵妃凤眼轻佻,望向那两颗松柏,脸上的笑意立时转为惊恐。
“那些是什么?”她削葱玉指瑟瑟颤抖的指向松柏上挂着的无数玩偶。
若然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想来萧贵妃此时应是气极了吧,竟是由着她亲自将陛下带了来,这一计若是成功,她倒是功不可没了。
“儿臣正在为父皇祈福,为南楚祈福,想着多叫些人一起,祈求的福泽也会更多。”
若然笑着解释道。却浑然不觉陛下的面色已是难看。
潇贵妃看了看贴身女官玉娘,玉娘领悟的上前去摘了一个玩偶下来,瞅了瞅,惊恐的回到潇贵妃身边,跪倒在地。
“陛下,娘娘……”
潇贵妃颤栗着接过玩偶,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好似她拿在手中的玩偶带着瘟疫般。
若然这才察觉不对,心中一紧,纵使她仍是不明所以,可也知道一定是潇贵妃另有阴谋。
“啊!”她忽的一手甩掉那个玩偶,扑进楚元帝怀中。
“爱妃这是为何?”陛下轻轻搂着瑟瑟发抖的潇贵妃,浓眉微皱。
潇贵妃从皇上的怀里仰起脸来,满眼惊恐的道:“陛下,臣妾害怕,臣妾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楚元帝已然有了怒意,看了一眼身旁的苏辛。
中常侍苏辛忙躬身上前拾起那个玩偶,呈给他。
只见他双眉越皱越紧,眼中杀气升腾,却久久不开口,只是有些气急的咳嗽起来。
若然憋着一口气,她可还不想死,更何况是死在这个异时代,她倒要看看潇贵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皇上息怒,说不定是哪个宫女奴才背着主子搞得鬼,太子妃定也是不知情。”潇贵妃见男子的脸果然变得严峻起来。忙跪倒在地。
她假意为若然求情,心中却是狡黠一笑,她深知这一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宫里本就忌讳巫蛊之术,再加上陛下的母妃,就是被人施了蛊术,变得疯癫,最后致使她不慎坠井身亡。
更何况陛下本就忌惮单云天的势力,如果给陛下一个足以诛他满门的理由,纵使陛下知道察觉了什么,也只会将计就计,削弱单家的势力。
所以她在章怡萱告知她若然要制作一批布偶时,便买通了司衣坊的女官,在布匹上做了手脚,用隐形的墨水在布匹上写下了陛下的名讳及生辰八字。
本还需一番功夫才能让那些字显现,不料老天佑她,若然竟将这些玩偶用于挂在树梢,而昨晚下过一场大雨,这枝叶间的水珠子打湿了布偶,于是每一个布偶上的诅咒都现了出来。
若然怔怔的瞅着那个只盯着布偶,眼中风云变幻的中年男子,她已经揣摩到了大概,只等着他开口。
“给朕把其他玩偶都打下来。”他的语气中透着压抑着的怒气。
几个侍卫将松柏上的玩偶尽数打了下来,一时间雨点、竹简和玩偶落了一地。宫人将它们一一拾起,交到男子面前。
若然只见他悉数看过后,眉宇间竟满是杀气。他抬眼望向她,满眼怒气的缓步走至她面前:“你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若然望着他手中的布偶,又望了一眼正对着她笑的潇贵妃,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她低垂下眉眼,只淡淡道:“儿臣无话可说。”
“来人,把太子妃给朕拿下。”
浅心一时间急了,忙道:“陛下,太子妃冤枉啊,奴婢日日与太子妃在一起,就刚才也不曾看到这些布偶上有字啊,这些宫人都可以作证啊。”
男子环顾了一圈园中的下人,却都埋下头,无一人敢出声作证。
“翠儿,翠儿你说话呀。宋姑姑,宋姑姑你说话啊。”
这样的罪名,又哪里有人会敢站出来趟这趟浑水。
“这奴婢刚也说了日日与太子妃在一起,怕是也参与了此事。”玉娘在一旁提醒道。
“把这个女婢也给朕拿下。”
若然任由侍卫带着下去,只是在经过王美人身边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的朝她深深看了一眼,轻声道:“殿下日后就拜托美人了。”
女子眼中一抹惊诧一闪而过,或许是忽然明白了若然今日为何要叫她来,原来是为她安排了一场戏。
王美人突然觉得无限的凄凉。因为方才事发前,陛下望着她的眼神,她已经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陛下怎么能这样不分黑白就把我们下了诏狱。太子妃您为何不辩解。”浅心坐在草垫上满腹冤屈道。
若然心中也是愤然,拉过浅心的手,歉疚道:“委屈你跟我一起遭这罪了。”
“奴婢不怕委屈,奴婢是替您委屈,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肯定是那个潇贵妃。”浅心反手覆在若然冰凉的手背上,叹道。
若然扯了扯唇角,抓起地上的一根秸草,在手指尖揉搓起来。
皇上从宣室殿到东宫这一路有御河,有满园芳,却偏就来了东宫附近,想来是潇贵妃早已知晓东宫的事。历朝历代宫中都是非常忌讳巫蛊之术的,也是自己疏忽了这玩偶会让人大做文章。只是东宫从来便是滴水不漏的网,尤其景阳殿与她的兰林殿,尽是东宫的老人与皇后的人,她内院之事,萧贵妃又是如何得知的?
本想着谋划一出美人计,让王美人引起陛下的注意,与萧氏分宠,成为陛下的枕边人,没想成这样。可笑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看尽后宫无数斗争,自己便定可凡事都运筹帷幄,不想置身于此,才知自己不过纸上谈兵,女人之间的斗争,永远都是防不慎防。
若然不禁失声笑出来。
“太子妃您还笑得出来。”浅心闷闷的抱怨道。
若然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叹道:“是啊,怎么笑的出来,这下不知要有多少人跟着我们陪葬了。”
浅心也起身跟了过去道:“丞相和殿下都会救我们的,还有皇后娘娘。”
“我说的陪葬的人就是丞相府。只怕朝中要有大的变动了。”若然涩涩一笑。
“怎么会?以丞相在朝中的权势,陛下怎么会。”浅心难以相信的道。
“就是因为父亲在朝中势力太大,所以即使陛下对于此事有所怀疑,也不会去拆破,你以为陛下真傻吗?即使知道有人有意为之,他也会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削弱单家的势力。早在陛下登基不久,就把父亲视为了心腹大患。又怎会放过这次机会呢?”
“那还有皇后娘娘和殿下啊,他们一定会保我们的。”浅心慌忙道。
若然紧了紧眉头。她担心的便就是楚言青,这事别牵连到他才好。否则所有都是白做了。
“母后和殿下一旦插手进来,就正中了她人的计,到时被有心之人加一个通犯的罪名,那太子的位置就不保了。”
浅心听得心惊肉跳的,直到若然说完,她才回过神来,立刻追问道:“那这么说相府完了?公子呢?公子也会死吗?”
若然不禁鼻尖一酸,点点泪意涌上眼眶。她实在欠单铭将太多了。
“不知道,我相信丞相一定会想办法保他性命的。”
半晌若然才道,也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宽慰自己还是宽慰浅心。
拜别丞相府那日丞相的叮嘱仍清晰在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终却还是拖累了他们。
她知道就算皇上有所怀疑,这个罪名她也是背定了的,因为她是单家的人,若没错,自是皇家要寄于的势力,若出了差错,自也是皇家要削弱的好机会。丞相机关算尽,却在她这里出了纰漏,只怕早知今日,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献进宫吧。
一连数日竟是丝毫没有外面的消息,直至一道圣旨下来,竟是废太子妃。
若然捧着那卷明黄的锦帛跪坐在草垫上,有些凌乱了的发丝披散在后背。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此刻涌上鼻尖的酸涩难耐,还是沁出些泪水在眼眶中,没有滴落。
一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一道圣旨,她便成了楚言青的太子储妃,而今又是一道圣旨,她便只是阶下之囚。
“公公,还请问家父如何了?”若然顿时惊醒过来,立时追问道。
宣旨的公公冷哼一声,“你说单云天啊,真该感谢陛下仁厚,惦记他的功劳,还留他一命就不错了。”
言罢也不等若然再说什么便捏着鼻子走了出去。
若然顿觉身子一软,便瘫软了下去,意识明明还是清醒的,却还是禁不住的晕倒了。耳旁却依然听见了几声浅心的呼叫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