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放晴,用过晚膳,浅心听了若然的话,替她梳妆。
连续几日大雨哪也去不了,在屋里睡了几日的身子更是跟生了病似的乏力。
“这都要夜里了,公子是要带姑娘去游夜市?”浅心有些忧心道,“姑娘,恕奴婢多嘴,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相爷不会同意的。”说起单云天,浅心小心翼翼的看了若然一眼,略带惋惜的眼神一闪即逝。
“就是这几日在屋子里躺得乏了,今日好不容易天放晴了,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出去逛逛。”
浅心默默替她戴好头饰,甚至忧虑的微微蹙眉,却也不再多言。
夕阳西沉,红得似火的晚霞映衬在青衫少女眼中,若然从镜中看着浅心,猜到许是单云天叮嘱过身边的这些下人不许自己出门,也不想为难了她们,她低低的道:“你先下去吧,我今日不同公子出去逛了便是。”
“那是最好了。那奴婢先行退下了。”浅心闻言松了口气似的笑吟吟的,一咧嘴间两个深深的酒窝陷下去,甜得腻人。她满足的退下。
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并不见月亮,只满天繁星。若然立在窗前,等候单铭将的到来,夜色渐浓,屋外的海棠随风送来幽幽清香。正出神,单铭将从门外闪了进来,背上驮着一只包裹,面容谨慎。
“可准备好了?”他悄声询问。
“嗯。”她微微点头道。
“我已备好了马车在后门不远的巷子口,明早一被发现父亲肯定不会先行张扬,定会先稳住宫中来的人,然后封城搜捕我,我们须得日夜兼程,赶赴凉州,我有朋友在那接应我们。然后再做计划。”
望着他义无反顾的样子,若然突然略微心疼,就此他将失去家人和荣华,与她颠沛流离,亡命天涯。而她也许某天就会忽然消失回到现代……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歉疚。
见她略带迟疑的眼神望着他,他的心骤然一紧,“你后悔了?”
“不是,”她摇头否认,“我们能逃得掉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先出城,然后再去北魏。找一处偏僻安逸的地方隐居于世。不走,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单铭将俊美的眉眼间全是焦虑与忧伤,唯恐眼前的女子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山盟海誓。
“跟我走,然儿。”
他最后的言语近似乞求,她垂下眼帘,莫名的鼻子涌上一股酸涩。
稍许片刻,她扬起脸来,冲他莞尔一笑,“我们走吧。”
单铭将只觉得那一笑便璀璨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原来竟是这样痴情之举。为搏红颜一笑,旦死亦无妨。
单铭将挽过她的行囊,牵起她便往外走,两人轻手轻脚穿过抄手游廊,小心避过西厢巡逻的侍卫,熟练的绕过荷塘与花园,到达后门口。
若然任由他牵着,感觉到手心上潮湿的细汗,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单铭将的。
刚轻轻卸下门闩拉开门来,便见一位威严老者站在门口,与身后十几名精壮的侍卫举着火把等候着。
明显感觉到牵着自己的人身子一僵,她知道完了,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就逃掉了的。
若然在黑暗中无奈的轻叹一声,仿佛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躲掉太子妃的头衔谈何容易?嫁都由不得她,更何况不嫁。如今她反倒担心身旁的这个男子,他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单铭将就那样挺直的站在那里,与面前的老者对视良久,侍卫手中火把的光在他眸中跳跃闪烁。一种深切的绝望以及恨意渐渐迷上他清澈的眼眸。
“知子莫若父,你是我儿,我岂能不知你的性子。”老者以一种胜利的口吻说道。
单铭将依旧不出声。丞相走近来,站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突然口气软了下来,俨然如一个慈父般轻轻叹息一声,继而道:“铭儿,你接受事实吧,若然已然是太子妃,你若现在带她逃走你有想过为父吗?想过单家满门吗?拐带太子储妃私奔,你是想给陛下一个理由将单家满门抄斩吗?纵是陛下于我手上的兵符有所顾忌,那还不是给陛下一个绝好的机会削弱单家势利,从此单家将永不得翻身。就算你不顾及这些,但是你们二人这一生也只能是亡命天涯,这些你都想过吗?”
单云天的话语重心长间是不容人反驳的事实,若然听着心里越发的无奈,难道穿越而来就真是为了要去体验下宫斗的生活吗?
单铭将垂下头来,握着若然的手微微颤抖。
“若然,是为父对你不住,为父知道你跟铭将情投意合,但还请你为大局着想,为铭儿前途着想,不要怨恨为父,为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单云天突然话锋一转,双眸对上若然的眸子,诚恳的叹道。他的口吻突然让若然觉得有罪恶感,仿佛真是自己任性做错了什么。
她低下头,看着他们仍握在一起的手,微一挣扎,她就那样漫不经心间便松开了手。
“父亲,您不必多说了,是若然自私任性了。若然这就回去。”她低着头,听到自己这样淡淡的回了单云天的话。
单云天眼底的惊愕一闪即逝。
“你们能想开最好了。回去吧,孩子。”
若然深深的望了一眼单铭将,他侧着脸,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垂着的眼眸看不见神情,她知道他一定心痛万分。
也许是顾及相国府无辜生命,也许是确实担忧在日后亡命天涯的生活中感情渐渐消磨后,他难免不会怨她怪她因她而失去的一切,总之她不该连累,或者说是利用一个这样痴情的人。
她转身,没有过多言语,缓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等候在荷花池畔游廊上的浅心看见她来,赶紧携了披风迎上前来给她披上。
“姑娘……”浅心欲言又止的看着失魂落魄的人儿,“其实奴婢猜到了,可真的不是奴婢去告的密,奴婢打小跟着您,就算帮不了您,但也绝不会去害您的。”
浅心解释着,若然只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了,回头深深望了一眼仍站立在那的父子两,幽幽的叹道:“罢了,我们回去吧。”
府里仍零星燃着几盏风灯,在风里摇晃,像是身不由主一般。
由浅心搀扶着往回走,心头有些微微酸涩,她始终记得他侧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时那种包裹着他的失落与孤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