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沉,望着满院忙忙碌碌的的宫娥太监将园子渐渐规整整齐,若然才觉得心中的烦乱也渐渐平复。
太子虽也允了她绝不轻易碰她,可现在她身边服侍的几乎全是皇后的人,更有宋姑姑盯着,日子一长,怕也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满腹的繁乱之事,而今却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若然暗自惆怅。
楚言青老远便看见长廊上穿着他送的衣裙,发间独别一朵醉芙蓉的身影犹自站了半晌,清瘦的背影在微凉的晚风中略显孤独,眉眼间那抹从容好似不起波澜的明镜般,令人心驰,他驻足看得险些出神。
微微抬手,贴身随侍的太监李盛义便止了步子,不再跟从。他悄声向她走去,浅心见了正欲请安,被他嘘声禁止,只轻轻道:“去拿件披风来。”
浅心颔首,顺从的进屋内去拿了件披风来。楚言青接过悄声行至若然身后,小心的披在她肩上。
若然一惊,回头骤然一张略显疲倦却依然笑得满面春风的脸庞近在咫尺,璀璨如星般的眼睛直视着她。
她看得有一刻晃神,反应过来时忙慌忙退开一步,福身请安。
“何故一人站在这风中发愣?也不当心着了凉。”他伸手将她扶起,言语间的关切倒是让她心生了不自在。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却偏是把这戏做得这么足,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忘。
“回殿下,臣妾看院子里花草杂乱无章,命人整理着。”站在他对面,她低垂眉眼道。
楚言青看向满院重新规整过的花草,见先前的花草独留下了醉芙蓉,唇边笑意加深,“你也喜爱醉芙蓉?”
“未请示殿下便擅自改动还请殿下恕罪。”
“咳咳咳咳咳······”他突然一阵紧凑的咳嗽起来,咳得双颊微微泛红才喘息过来。
“宫中这些琐事你拿主意就好,不必请示我了。这衣裳可还喜欢?”
他忽的放低了声音,目光也变得缱绻沉醉起来,若然只觉得那目光似在看她,却又似看的不是她。然后他这样如炬的目光,却终是让她有些不自在,于是点了点头。
“对了,过几日父皇提出要去狩猎,询我你去或不去?我替你应承下来了。你准备准备吧。”
话锋一转,方才的缱绻转瞬即逝。若然顿时抬眉望去,虽然来到这里后还没有认认真真出过门,是很想出去玩玩,但是被人就这样不经招呼的安排了还是让她有丝愤愤。
好吧,也许她是有些不知好歹。
楚言青望着她微带怒意的双眸,笑得灿烂,似是就怕不能激怒她一般,“我可是体恤爱妃,怕你在这宫中觉得沉闷,才特带上你的。”
他说这话时眼中满是神气,好似给了若然天大的恩惠,她应当欣然谢恩才是。若然低下头,暗自白他一眼,“谢过殿下。”
“殿下,您该喝药了。”
说话间,李盛义领着一端药的宫女走上前来躬身道。楚言青也不言语,只伸手端起药碗。
若然偷偷撇了一眼,这段日子她的确见识了眼前这个男子是如何泡在药罐之中的,难怪初见他时,就闻到她身上一股药草的清苦气息。
只见他仰头便喝,男性的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起伏。若然不禁心下暗叹:这样一个病秧子,或许正因他脸上玩世不恭的样子,倒是不显得过于病态。
他冷不防的看向她,若然偷偷望着他的眼神闪躲不及,让他瞅个正着,顿时俏脸微红。
放下碗,他的唇边噙起那抹让她看了就恼的笑。李盛义自然也是看见了,暧昧的掩着笑意,便知趣的领着那宫娥退下了。
他忽然走进她,龙延香中伴着草药的气息扑向若然。若然不自觉的稍稍往后退。
见她如此,他更是笑得风华绝代:“你我夫妻,爱妃何用偷看呢?”
他俯身将脸凑近来,微凉的双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
这样暧昧的场景若然只觉得呼吸屏住,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脸上早已是红若流霞。
“是不是开始爱上我了?”
若然稍稍撇开脸,却见园子里的宫娥太监以及身后的浅心都是一副难掩笑意又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心中本就闷闷的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的瞪向楚言青,“你······再惹我,今晚就别进来睡觉。”
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楚言青在众宫人面前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浅心笑着转身跟上主子,却在一转身间,与躲在暗处的那双虽已苍老但却仍神采奕奕的眼睛撞见,立时收敛了笑意,进了屋去。
“娘娘,宋姑姑刚瞅见了。”进了闺中,遣散了屋里的人,浅心才丝丝不安的道,“娘娘方才在下人面前那样顶撞了殿下,怕是让她学了去椒房殿,又是一番训导。”
她与楚言青相处虽也常有这样的玩闹,可到底都是两人私底下,当真众人的面前,她还是恭顺的。
听了浅心话,她稍稍平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竟全然忘了这是在谁的宫里。这些日子处来,知道他并非那种高高在上的小气之人,方敢这般与他言语的。只是她本可以做到沉静娴熟,而他却总有意无意把她逼得失了仪态。他自是能够纵容,可自己身边尽是椒房殿的耳目,椒房殿那位可未必纵容罢,毕竟是要找个懂事贤能的太子妃来辅助太子的。
“好在太子殿下与娘娘相处甚好,这样也总是可以护着些的。”
见若然出神,浅心于是又宽慰道。谁知此言一出立马招来若然的怒视。
“谁与他相处甚好了?休要胡言。这日后咱们在宫里真要谨慎些了,你也多留个心眼,要时刻从旁提醒我,这宫里的人,除了你我彼此,其他人都是指不上的,此时或许好,彼时相互背叛利用时,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奴婢自小伺候娘娘,竟不知娘娘何时这般透彻了。浑然就是变了一个人了。”浅心听她这样说,心中虽有安慰,可语气听来却仍是莫名的带着些忧伤。
若然不甚在意,没有再接话。
“过几日狩猎娘娘可要骑马?奴婢这几日准备一下。”
想到狩猎能出去游玩,还有马骑,若然自是开心,在1世纪她可是难得有机会骑马的,只是可惜这次一起的都是皇亲国戚的,自己又已顶着太子妃的身份,还是要谨慎,确保不要出乱子才好。
“找个理由,能不骑就不骑吧,反正我也不会,总比硬逞强到时反倒丢了脸的好,就当是出门透透气去的也好。”
“娘娘忘了吗?”浅心顿时惊诧问道。
“什么?”啄了口茶,她抬眸询问道。
“您9岁那年公子教您骑马,娘娘天赋极好,此后一直时常闹着让公子再带您出去骑马,只是相府家教森严,机会总是很少,您1岁那年公子送您一匹小白驹,您给它取名叫玉斯,到现在,玉斯还在相府的马厩里······”
浅心说这些时神色黯淡,声音也一点点小下去,若然听着竟觉得她不似在对她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浅心,从前的都过去了,就像你说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下去准备狩猎的行装了。”
“恩。”若然淡淡点头。看着浅心走出去的失落身影,她不禁垂下眉眼。
或许是女人在这方面天赋的直觉,又或者是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其他缘由,她觉得浅心是喜欢铭将的,每次提到他,她都是这样的神色黯淡。但她从未曾去追问,反正以后她们在这深宫之中,与铭将怕是都不会再有交集了,那么是与不是也就不重要了,多想无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