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挨着阿离坐下,阿离不自觉地就防备地稍稍挪开身体,然后阿离就听见舒禾喃喃自语地说:“安乐长公主……”
舒禾许久都没有说话,阿离知道她在想事情,因为她的呼吸起伏不定。阿离也不催,直到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舒禾才开口缓缓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忠于南淮王?”
“那你又是为什么忠于西陵王呢?”
“谁告诉你我忠于西陵王的?”
“??”
“我来西陵十五年了吧,五岁的时候离开南淮,再也没回去过……南淮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如果阿离的眼睛没失明,她就会看见舒禾提到“南淮”两个字时神往的样子。这么说,舒禾是南淮的人?
舒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十五年来,我经常怀疑我五岁以前的事,是不是都是我的幻想,其实我从未去过南淮。直到一个叫安乐长公主的女子嫁来西陵,我收到他的消息,要密切关注她,保护她,我才确定,那是真的。”
阿离打断问:“谁让你保护我?”
舒禾缓缓吐出三个字:“南淮王……”
哥哥?不可能!是不是赢墨昭派舒禾假装是南淮的人,来套她的话?阿离警惕地反问:“你说你是南淮的人,有什么凭证?”
舒禾却并不理会阿离的问题,自己开始回忆:“我跟他只见过一次,九岁那年,他来找我,让我潜伏到赢墨昭身边来。那时候,他才八岁,却已经举止稳重,沉稳内敛。他说,西陵太子赢墨昭将是他最大的敌人,他要在他身边安插一个棋子,以备不时之需。”
阿离听了很心疼,哥哥的这一生过得都不开心,八岁就已经分析天下大势,为一切做打算。
“我十岁进的宫,十年了,已经十年了……我以为他已经忘了他曾经在赢墨昭身边放了我这么一个人,以为这一切都是的幻想,或者那是上辈子的事吧,可我为什么会记得上辈子的事呢……后来,他终于联系我了,却不是让我刺探敌情,也不是让我刺杀赢墨昭,他让我好好关注你,好好护着你。”
阿离的心揪在一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哥哥不是恨自己吗?哥哥还是疼她的吧?还是,他知道自己是为了帮他逆天才来西陵的,所以保护好她,这天下才会是哥哥的,他才可以带若水回南淮。
“我观察了很久,我看得出你爱的人赢墨昭,可是你还是选择这样跟他对峙。要么你是已经背叛了南淮,早就跟赢墨昭联手,却装作要为南淮赴汤蹈火,要么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原因。”
阿离不肯相信,“你有什么凭证说你是南淮的人?”
舒禾拿出一块玉佩,放在阿离手中,“这是他给我的信物,你应该见过。”
阿离放在掌心抚摸,那是刻着木槿花的玉佩,阿离见哥哥佩戴过。阿离对这个玉佩印象深刻是因为若水也有一个,若水说这是哥哥亲自雕刻的玉佩,一共一对,故而阿离曾经细细地看过,若水那只木槿花是朝右,这只木槿花是朝左。
这玉佩并不名贵,没有人会去模仿这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哥哥和若水,所以必然是哥哥的。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阿离顺口就答:“我是王兄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等着王兄的指示?等了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喜欢他?”
舒禾婉婉地一笑,姿貌端华,笑的时候眼角与端木琮有些相似,“哦?”
舒禾也不相信自己是哥哥的妹妹,可是不能说自己前世与他是兄妹,阿离想了想,只得说:“王兄不知道,我是容夫人的女儿。”
舒禾漫不经心地说:“十一年前,他来找我的时候,他抱住我说……”
莫非哥哥喜欢的人就是舒禾??原来如此,怪不得怎么也查不出来,舒禾五岁来了西陵,十岁进了西陵王宫,任谁也想不到她会与哥哥有牵扯。
“他说,姐姐,你一定要记得你是我们南淮的公主……”
阿离一愣,舒禾是南淮的公主?为什么会流落在外?莫非当年容夫人的孩子真的没死?那个人是舒禾?
“他说,姐姐,你跟若水一样,是南淮最尊贵的公主,等到南淮平定了天下,我就带你回家。”
“你是容夫人的女儿?”
“是!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地帮助南淮?你要知道,太后已经开始怀疑你,你只能得到他的信任,才有可能得到南淮的信任。”
“舒禾,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是王兄的人,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会给他天下,他会接你回家,你会成为南淮最尊贵的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是的,独一无二,南淮唯一的长公主。
舒禾看着阿离坚定的表情,知道无论她怎么说,这个女子都不会改变主意。
阿离知道舒禾是自己人,就问:“我中毒,是不是赢墨昭下的?”
“我不知道,赢墨昭只是要我照顾你,不要让潇鸢靠近你。”
“他想孤立我?”
“这件事不好说,虽然说潇鸢是从小跟着太后的,可是哪有百分百的可以信任的呢?而且太后只怕已经不再相信你,就是太后派人毒杀你,也不是不可能。太后的手段,你是清楚的,不为我所用,就要斩草除根。”
“那只能静观其变了。”阿离并不相信是太后所为,太后知道她能逆天,只有她能,不可能派人毒杀她的。
连着三日,阿离跟舒禾总是找点时间互相了解情况,但是人前两个人还是疏离的样子。
这天阳光极好,舒禾带着阿离出来,阿离站在廊下,阳光离阿离大概一丈的距离,赢墨昭来了,于是舒禾行了跪安礼就退下去。
阿离听见舒禾请安的声音,知道是赢墨昭来了,就摸索着向他走去,粲然一笑,开心地喊:“墨昭,你怎么才来?”
赢墨昭看见阿离摸索着往前走,她的方向就是飞羽宫的庭院,向他走来,眼看就要踏进阳光下,赢墨昭紧张地喊:“不要动!!”
阿离浑然不觉,继续向前走,茫然地问:“怎么了?”
赢墨昭疾步跑过去,紧张地抱住她,“丫头……”他紧紧第抱住她,生怕她会不翼而飞。
赢墨昭没有看见,他抱着的阿离嘴角微微地带笑。
从这以后,无论赢墨昭去哪里都会带着阿离,他上早朝的时候,阿离就在偏殿,他时不时的会张望下。他批奏折的时候,阿离就在旁边,然后陪阿离回飞羽宫。
朝中大臣极为不满,可看着西陵王看着端木夫人紧张的样子,看着端木夫人被下毒而失明的茫然的眼睛,看着西陵后宫乌云密布人人自危的情况,谁还敢多话?
赢墨昭在批阅奏折的时候,阿离枕着手睡着了,睡梦里依旧皱着眉,乌黑的长发柔柔地贴着她苍白的脸颊,她的周身都洋溢着哀伤,她明明那样难过,却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赢墨昭觉得心疼,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却终究还是缩回手,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下。
这时,阿离似乎醒了,只是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说:“墨昭,我梦见哥哥了……”
赢墨昭伸手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嗯……”
“在桔梗花里,哥哥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对着我笑……墨昭,我们一起去看哥哥好不好?”
“好。”阿离将脸埋在赢墨昭的掌心,嘴角有一丝笑意,安然入眠。
赢墨昭抱着她,丫头,在你心里,我和你哥哥究竟谁更重要呢?丫头,为了你,我不会难为端木琮的。赢墨昭看着阿离的睡容,也开始有了睡意,跟着她一起睡着了。只是一觉醒来,发现身侧空空,阿离已不知去向。
赢墨昭霍地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御书房,忽然心里无比恐慌,边往外走边大声喊:“离忧!离忧!”
安公公赶紧进来请安,赢墨昭不耐烦地打断他,“夫人呢?”
“夫人在外面,奴才这就去请她回来。”
“不用”。赢墨昭挥了挥手,示意安公公下去。
赢墨昭走到外面,只见大雨滂沱,阿离站在屋檐下,扶着雕柱,认真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走动的声音,阿离转头眼睛无神,灿然而笑,“墨昭,是你吗?下雨了。”
赢墨昭走过去,把阿离抱在怀里,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项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她冰凉的肌肤上。阿离格格笑着说:“墨昭,不要,好痒……”
赢墨昭把阿离横着抱起,急匆匆地就往书房偏殿走去。众人一看,赶紧红着脸退了出去,御书房的人都是第一次见王上在书房临行妃嫔。
这两人的无限欢好,自是不必多说。一番风卷云涌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赢墨昭心疼地说:“后天就是七月初七……”
阿离不在意地笑,“嗯……”
“有什么办法能够不让你那么痛苦吗?”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那么痛了……记得去年这一天,你也陪在我身边。转眼你我相识已经一年了。恍惚间,都觉得好像从前的事都这么模糊,只这一年的记忆这样清晰。”
“真的吗?丫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赢墨昭激动地问,有太多的事,他都不确定,他需要她亲口承认她爱的是他,她心里只有他!
阿离点头,“墨昭,我爱你!我发誓!”阿离心里是冰冷的,如果她爱,其实从来不会需要誓言去证明。
赢墨昭听了,刚平息下去的燥热,却因为这一句话,更加狂烈地燃烧起来,赢墨昭翻身将阿离压在身下。
窗外风喉雷鸣,歇斯底里地用尽力气,那样疯狂,像是着了魔一样。
而七月初六,在夜幕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杭青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