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冷冷望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正欲分辨,我仰天狂笑,直到笑得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笑得心魂俱散,我才止住了笑声,一行清泪滚滚而下,瓢泼的大雨打湿了我的衣襟,我的发,和我的心。我已分不清,那些是泪,哪些是雨。
我指着他,恨恨道:“是你对不对?你是告诉了察罕帖木儿,他才会突然发兵让爹措手不及。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
他一脸惊痛,失声叫道:“阿棠!你怀疑我?”
“怀疑?”我冷笑一声,泪水如链,“用得着怀疑吗?你不是去了亳州,怎么会在颍上?”
“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无法与你解释清楚。”他眼神闪躲。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不必骗我,你一直在为徐寿辉做事,你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告诉徐寿辉,又设计让察罕也知道。你与徐寿辉,就好站在这里,坐等渔翁之利。”
他脸色骤变,道:“你听谁说的?”
我将身一侧,此时一尘已行至我身侧,他双手合十,黑亮的眸子溢满了怜爱,低声道:“亮,早知今日,又何苦如此。”
阿谅见到是他,忽然大笑一声,愤愤道:“又是你!为什么总是你!”他又转身向我,嘲讽道:“你可知他是谁?他便是徐寿辉座下第一上宾——彭莹玉!”
我神色不改,道:“一尘大师已悉数告知于我,昔日他虽与徐寿辉皆为知交,却并不计名利,只化名彭莹玉,也是为宽你之心。若非有这一层关系,我又怎会得知今日之事?说到大师,你为何不说他是你的亲哥哥呢?”
他目中火焰灼灼,道:“阿棠,我与你生死与共,缘定今生,你居然信他不信我?”
我毫不退让,道:“那好,我问你,你是否再为徐寿辉卖命,从一开始你深谷救我,就是为了加大我爹与察罕帖木儿的矛盾,好让你们见缝插针?”
他愣了一下,道:“是又如何?那时我并不认得你。”
我冷冷道:“山谷救援之后,徐寿辉一定叫你多多留意我,从我身上获取情报?”
他拉住我的手,道:“可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又道:“你到颍上是否因我告诉了你我爹要起兵一事?”
他神色慌乱,迟疑道:“是。”
我心中凄然,悲声道:“此事,你一定也告诉徐寿辉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没错。”
我缓缓闭上眼,泪如泉涌,颤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他走近我,急道:“阿棠,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向后退开,蓦地抽出凤舞,对准了他,喊道:“你别过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再走进一步,我就杀了你!”
他一惊,愤恨地对一尘说:“你真是厉害!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夺走,如今连阿棠也恨我入骨。”
一尘摇头叹道:“时至今日,你依旧执迷不悟。”
阿谅不再看他,神色淡然的走向我,一字一句地说:“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是利用你,我想功成名就,想飞黄腾达,只有利用你,打胜这一仗,我才能赢得徐寿辉的信任。我跟着你又如何,我爹就是吃了一辈子寄人篱下的亏,我焉能步他后尘?与其跟着你,投靠韩山童,从此受人脸色,低人一等,我宁愿自己去打拼,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得一切!”
暴雨如针,痛亦如针般密密麻麻地扎进我心里,我紧握着凤舞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你,你骗我,从来到尾都是骗我。你说过,你定不负我。可笑,多么可笑!我居然信了你!”我激动地说。
他脸上青筋暴起,脱口而出:“好,好,好,我骗你!我陈友谅早就说过,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突然间,霹雳又响,震慑了我的心魂,我冷笑着唱道:“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真想不到,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天啊,你也要我挥剑断情吗?”
他神色似是痴了,那一双重瞳里说不出的萧瑟与寂寥。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走向我的剑。
此刻,他在雨中全身都湿透了,他曾经是那样骄傲而不羁,只怕从未有过这般狼狈,这般消沉。
我心中有一瞬的松软,忍不住将凤舞往回收,遂即又被刻骨的仇恨所淹没。
“你不是恨透了我,为何不杀我?”他眼中透出惊喜之色。
我木然地望着他,恍然还是那一刻,他信誓旦旦地对我承诺:“我今日在此发誓,为你,今生今世必成为世间第一等人,若违此誓,愿乱箭穿心而死!”
誓言犹在,世事却变幻如斯!
我轻咬银牙,狠声道:“我不杀你,总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着你乱箭穿心而死!”
他惊愤交加,我再不看他,转身跑进城内,心碎了,魂断了,但林儿还在,我不能抛下他一人面对我所犯下的错!
然而刚跑进城内,我就忍不住想要回头,他,他没有来追我?
方才,我看到他痛苦的神情,心中还有一丝怀疑,难道是我冤枉了他?
可是现在,我再不怀疑,他连我的死活都不在意,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真不了。
傻,我真是傻!到了这一刻,居然还心存侥幸。韩宛棠,这冰寒肆虐的暴雨难道还无法警醒你的心吗?
劫数,终是我的劫数,但林儿,我一定不能让他深陷这无妄火劫。
再不迟疑,我苦笑一声,冲向血色缠绵的黑夜里。
(弱弱的建了一个群,群号:139942270 欢迎各位读者大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