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了寒冬腊月,朔风凛冽,片片吹拂着院落里残破的木叶。
任外间朱颜凋尽,寝殿中却静潭般寂寂无声。月白色的罗纱重重深垂,花色麒麟纹铜炉内燃着淡淡的百和香,飘柔的青烟袅袅婷婷地绕在半透明的纱帷之上,宛若梦幻。
我静坐在铜镜前,神情恍惚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铅华不施,素面朝天,鹅黄银线浣纱寝衣恰似冬雪后的云华,青丝散地犹如墨缎。百合香……为什么这香气如此熟悉?
我正怔然,余光却瞟到镜中流泻出一道男人的完美侧影,不觉面露浅笑。
陈友谅只松垮垮的披着件素白的缎衣,胸前紧实的肌肤随意地袒露着,神色专注地执起犀角白玉梳慢慢梳起我这三千烦恼丝。
我握住他游鱼般穿梭于我发间的手,看着铜镜中双颊略显丰润的自己,愁恼道:“两个月过去了,头发没长太多,人倒是胖了不少。我如今是无盐丑妇,王爷却还要拿着梳子取笑我吗?”
陈友谅的笑容有些促狭,他俯首轻靠在我的颈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大夫说了这几个月你要好好养身子,你莫要招惹我。”
他的气息热而酥,柔柔地扑在我的肌肤上,激起细腻的颤动,我顺势靠在他怀里,闭眸道:“我哪有招惹你?”
陈友谅不置可否,只撩起我的发丝,放在手心亲吻着,眸子里溢出桃花般的昳丽:“前日老赵攻下池州,又立战功,恰好宁凝怀有身孕,我打算在明日举办一场酒宴,算是为老赵接风。阿棠,到时你又有得忙了。”
我霍然睁开眼,注视着他欣然道:“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自然要隆之又重的。你放心,我这个管家婆一定会不辱使命。”
陈友谅洒然而笑,眼眸里闪着春风般腻人的暧昧,凑近我耳边道:“我想要的喜事不止是这个。”
我蓦然双颊微红,愣愣地脱口而出:“那还要什么?”
陈友谅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缓缓婆娑着,坏笑道:“这个。”
我羞得将臻首低垂,藏匿在他广如山岳的胸怀间,轻声咕哝道:“你不是说……大夫说……不能……”
“是不能,”陈友谅目色复杂,将我轻轻推开稍许,指着案上的一盆仙人拜柳,语气略含薄怒,“所以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把药倒掉,看我怎么整治你吧。”
“你能怎么整治我呢?”虽然心虚,我却只是嘟嘟嘴,满不在乎道:“那药苦得能把人的肠子扭三圈,我不想喝。”
陈友谅挪到我的正前方,肃容正色,逼视着我道:“你喝不喝?”
我惊魂不定似地拍拍自己的胸脯,笑容却愈发狡黠:“好凶好凶!只可惜本王妃不吃你这一套。”
陈友谅眯起眼,双手放在唇边呵着,一副雄狮盯上猎物的表情:“那可别怪本王辣手摧花!”
要知道我最怕痒,这两个月来他都是用这招来逼我就范,乖乖喝下那苦不堪言的补药。
我惊吓着跳起来,躲在柱子后面怯怯道:“我喝我喝!”
似是觉察到机不可失,陈友谅立即拍手扬声道:“奉药!”
重重纱帷之外,犹如泥胎木偶般垂首直立的侍从应声端进来一碗药,我看了眼陈友谅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无奈地接过药碗一仰而尽,苦涩的滋味令我眉头紧锁。
我瞪着陈友谅,咂舌道:“这样的药究竟有什么用?我的烧伤明明已经好得大半了。”
“当然有用,”陈友联的星眸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肚子,意味深长道,“用处可大了。”
我恍有所悟,窘迫得满面红霞,嘀咕道:“那要喝多久呢?”
陈友谅扬起剑眉,刮刮我的鼻子,笑得幸灾乐祸:“直到有效为止。”
“你杀了我吧!”我睁圆双眼,大叫道。
陈友谅朗声而笑,这笑声似是一种不怀好意的腻人,我气鼓鼓地瞥向一边。
端药的侍从见了,怯生生道:“王妃,奴婢准备了蜜水,喝下去可以冲散药的苦味,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我将信将疑地望向她,问道:“真的吗?”
那侍从点点头,将蜜水递给我,我这才发现她是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姑娘。
蜜水清甜润喉,喝下去后果然能消解那恼人的苦药味,我不禁眉头舒展。
陈友谅瞧着我的反应,也来了兴趣,他油然道:“这主意甚好,你倒是个机灵的丫头,叫什么名字?瞧着面生的很。”
那侍从抬起头,却径直望向我,恭谨道:“奴婢春儿,是上个月才进王府的。”
“春儿,”我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不由道,“不知怎地,我瞧着她挺投缘的。”
陈友谅扶着我的肩道:“即是你喜欢,那以后就让她在你身边侍候吧。”
我含笑点头,春儿自是一应欢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