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闻言先是一喜,一群人讨论到天黑也没说个有用的,如今终于有人开口了,就算不是什么好计策,有人开口带这个头还是好的。
他往人群看出,脸上欣喜逐渐变成了尴尬跟厌恶,怎么是他?
人群走出一人,初夏夜晚闷热,此人穿着一件轻薄白纱文士衣,身高七尺,长得浩然正气,带点青草香微风吹来,黑夜里白纱随风磨裟,正显风流倜傥,天下英豪黯然失色,不是那在襄阳一直不受待见的吕箴还能有谁?
众人一看是这个因为不受重用而变得神神叨叨的傻子,个个露出嘲笑的神情。
郭荣有些犹豫,这吕箴开口献策是好事,可是万一这得了癔症的家伙又说出什么傻话不是坏了气氛?
这东山君想了想,还是颔首道:“原来是吕干事,你可有何妙计?”
说罢他郭荣深吸一口,就是为了做好充足心理准备。
“妙计”二字一出,人群中有几人发出轻轻冷笑,这吕箴,要是有本事想“妙计”,还至于三十岁不受待见?
吕箴权当浑然不知,他走出正步慢慢向前,伸出双指指向城外汉军扎营处:“益州军十万,吾等襄阳守军也有三万余,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益州军连攻的条件都未能到,且襄阳城高避坚,四面溪水环绕,易守也,这汉军一路攻来,所破之城为永安、樊城,皆非丰粮之地,汉军粮草不足久战矣!”
吕箴思量三策许久,如今在众人面前道出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他说话铿锵有力,正显得意气风发!
王芬本来就有点花痴,喜欢帅哥,如今看到吕箴如此,眼里都要冒出水了。
邬权、管褚、毛松大惊,这傻小子今夜要咸鱼翻身不成?
郭荣也是暗暗心惊:“一直以来自己是有眼无珠?白白将一个人才弃之不用十年?”
东山君正正颜色:“吕干事说得有理,如此道来,我军也不是不能战,你可有何良策助我?快快说来!”
吕箴傲然一抬下巴:“十万汉军根本不足以惧!敌军所仗,不过上将!那夏侯杰、姜鹏善统兵,又骁勇善战,襄阳大将无人能敌也,非荆州‘虎贲将军’许策方能一战!”
郭荣赞成地点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啊,那吕干事,吾又如何弥补这上将的不足呢?许策早就带兵去豫州了,就算他在也不定会帮我啊。”
毛松一旁听到吕箴说“上将不行”这番话,黝黑的脸沉得更黑了,虽然他确实带兵不行,可是这话当这么多人面说出来就不是一层意思了,自己好歹也是郭荣四大亲信之一,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混?
吕箴不理旁人所想,他傲然道:“如今要破敌,唯有一策。”
郭荣示意请讲。
众人屏息聆听。
吕箴自负地昂起下巴:“东山君若要破敌,唯有拜吾为军师,赤羽飞为大将军!有吾之智,赤候之勇,敌军再来百万也能据之!!!”
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吕箴前方慷慨激昂,说得有条有理,众人皆以为他会献上什么惊天妙计。
就这?
郭荣神色古怪,仿佛满怀期待地打开一个锦盒,结果里面却是一坨狗屎!
“哈哈!!!”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整个大厅都狂笑起来。
“此人、此人失心疯又犯了啊!”邬权捧腹大笑。
“哼!他是一直不得志,想上位想疯了!也不找找自己为何不得重用的原因?丢脸丢到东山君面前来了?”毛松脸上尽是带着报复意味的冷笑。
管褚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眼神里尽是掩盖不住的轻蔑。
王芬本也想笑,可是转头看去,身后的赤羽飞脸上尽是冷峻,一脸认真地盯着前方,仿佛深不可测的深渊立在那里,她一时呼吸紊乱,顿时停止了笑的冲动。
郭荣颜色变幻不定,良久才回到:“呃、那个、吕劝学,你说得倒不是全错,吾会好好思量的。”
本来他是想给台阶给吕箴,不至于让整个议事厅变成闹市。
一向随和的吕箴今夜却有些不依不饶:“不必思量了!请东山君拜吾为军师!冠英侯为大将!此战必胜!”
“哼!”郭荣发出不悦的冷哼。
本来这时一般是王芬会跳出来帮他骂这无法无礼之人,可是今夜王芬被赤羽飞迷住,一时忘了维护自家主公。
郭荣心里更是不喜。
邬权也算机灵,他伸出手指指着吕箴骂到:“吕箴!你今天是不是吃了迷药来的?这话你也敢乱说!?本来这番话就已经是失尽礼法,东山君宽宏大量不与你这粗鄙之人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是吧?!”
吕箴却好像料到了一般,他神色都不变,只是死死地盯着郭荣:“如此,东山君是觉得我这计不行?”
郭荣没有回答,吕箴今夜这么盯着他让感到了冒犯,要不是顾及风度,他现在就要上去打死这个什么职位都不是傻子!
场面沉寂起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东山君的怒意。
吕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不想这襄阳,到最终还是无一人能用我吕箴!偌大的荆楚之地,竟然连我容身之处都没有!可笑!可笑!”
他狂笑许久,与这沉默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吕箴慢慢停下笑容,脸上露出悲寂的神色:“郭荣,你对我有启用之恩,却无提拔之惠,一直要我在这襄阳打杂了十年,如今我为你跑了十年腿,又为你献上三策,你一策不能用,如今我们恩情已绝,我再不欠你任何东西。”
郭荣等人不知所以。
吕箴潇洒地一转身:“既然无缘,何须强求?郭荣,你不能用我,我便再待这里也是浪费光阴。”
郭荣这才反应过来,这傻子今天是要离开,不过吕箴在他这一直可有可无,关键时刻还唱反调,如今他要走自己也没必要留他。
吕箴走了几步,停下脚,看向那襄阳管褚等人,露出轻蔑的神色:“不过一群为蝇头小利争得死去活来的井底之蛙。”
襄阳群臣皆怒。
吕箴懒得与他们争执,他负着手往外大步走去,仰天长笑:“哈哈!懒得再在凡间这泥潭打滚!世间之大!我自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