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必要瞒着你啦,我们三个早就商量好了,除了正常的日常开销和吃些好的之外,剩下的钱都要存好以备后患的。至于老本行,你自己都说了是老本行喽,做人怎么能忘本呢?”
奶奶见孙女非往雷区上踩,索性一次性/交代清楚,老顽童似的她还不忘顺带着抖了个机灵。
闻听此言,何花的胸口就像堵了块大石相似,她很难用“死性不改”这种字眼来形容最亲的家人,但搜肠刮肚一番,又实在找不出其它的词汇。
“哥,搏击虽然危险,但好歹是个正行,你不要因为上次的失败而没信心诶!”
何明没说话,自知理亏的他索性闷头扒饭,反而是奶奶仍旧没理说理。
“要说呢,还是我的乖孙子最争气了。”奶奶满眼疼爱地摩挲起阿明的头,“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和朋友搞一个话友聊天工作室的么?赶快教奶奶怎么玩,我好去骗‘上面’的人。”
“不是吧奶奶,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扮花季少女?”阿明险些喷饭。
“怎么?再说了,又见不到真实样貌,纯聊天的嘛!我的声音可咸可甜的,况且年轻人的荷尔蒙能喜欢什么,还不是暴力加色……”
“唉,妈,‘上面’的人管这个叫战火中的青春!”
何花老妈急忙更正,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仿佛在进行严肃的学术探讨。
何花看着这一家老小,边咬下嘴唇上的死皮,边吃力地压制胸中的郁垒。
现在就是再好的饭菜也咽不下去了。
“这两天看你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是在搞这个啊?”向来“教子有方”的老妈生怕儿子不务正业。
“是啊,这是正行,搞好了赚得盆满钵满啊!”
阿明挑着眉毛回答,那样子就仿佛看到了创业成功后的未来。
“你……你简直是好高骛远,我们一家人做扒手那么多年都好好的,学人家搞什么高科技,简直是有辱家风。”老妈厉声痛斥。
阿明咂了砸嘴转头看向她据理力争,“不是的妈,时代进步了,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旺季做扒手,淡季窝在鸭寮街的旧铺子里么?”
扒手的淡旺季不按月份算,而是看警察部有没有开展严打。
比如最近的风声就比较紧……
“不是啊哥,我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啊,做这个会不会很容易被查到惹麻烦?”
彻底没了食欲的何花此刻担心得直搓小手。
谁想阿明听到妹妹的话后瞳孔放光,“所以说要以快打慢,搞到一大笔钱之后马上更换位置和设备,另起炉灶!不是我说你啊妹妹,在黄竹坑做的那么辛苦,真不如和我一起!”
不知悔改的何明变本加厉,反而劝起了妹妹,“足不出户赚大钱,醒目点,怎么样?”
何花秀拳紧握,叹了口悠长的浊气,原本她回家是想寻找温暖的,可现在事与愿违,在这个家里多呆片刻都会令她感到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我看帮不上忙了……”
一时间,餐桌上陷入死寂,每个人都看向这个老幺。
“你是不舒服呢,还是不想去啊?阿花,你知不知道老爸老妈和奶奶把我们两个带大有多么不容易,别再钻牛角尖啦!”
奶奶欣慰地摩挲起乖孙子,“那,还是明仔最长进了,阿花,学学你哥啊!”
妈妈这次也站到儿子一队,恨铁不成钢地说:“阿花,做我们这一行呢,最忌讳的就是心软。”
“何家从你爷爷开始就已经做了扒手啦,三代都做的很专业。”
“你爷爷曾经就说过,六部春秋之中被称作神偷的金眼毛遂便是咱们的祖师爷!所以绝不能到了咱们这一辈给先人丢脸。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唉,你真是!”
此刻的何花几乎到了忍耐的极限,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家人一起吃饭,她也不想扫兴,于是感受不到丝毫共同语言的她只好打起了退堂鼓,“我出去买些东西,你们先吃。”
……
楼下破旧的小花园长椅上,何花坐在上面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四周草丛里的飘散着异味。
贫民窟似的老旧小区是这样的,何花早已见怪不怪。
有居民养狗总是将宠物带到这里处理大小便,甚至还有不少糙汉在此偷偷“放水”。
“是不是想吃甜筒啊?”
何花一惊,只见老爸竟然笑盈盈地递过来一只冰淇淋,坐在了自己身旁。
“老爸……”
看到关心自己的老爸,一时间,何花满肚子的委屈差点没哭出来,但坚强的姑娘还是忍住了。
“你从小就是这样,一不开心就自己跑到这里,还要老爸买冰糕哄你。”
“老爸还记得啊?”
“当然了,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嘛,怎么,有心事啊?”
何花努力地点了点头,将自己在PTS的所遭所遇讲述了一遍。
老何听罢,脸上匆匆闪过一丝尴尬,但不到两秒便调整如常。
“混蛋,感欺负我女儿,看我不宰了他们!”
如果说之前老爸这样说是气话,但现在何花都不由得感到自己失口,因为刚刚还是一副和蔼可亲模样的老爸此刻目光凶厉,似乎有无形的杀气从他的体内蓬勃而出。
“爸,我……我已经辞职了,没关系的,反正都是替工。”
“阿花,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的?记住,你是我三叔的掌上明珠,看谁不顺眼宰了,算我的!”
“三叔?”何花瞪着眼睛,一时间没搞明白老爸在说什么。
老何也自知说秃噜嘴,只见他用咳嗽声掩饰了一番,接着说道,“我是想说,年轻人要有些血气,胆小如鼠的很容易被欺负,尤其是女孩子。”
何花摇了摇头,笃定地说,“老爸,不是胆小,我是在怀疑,是不是我们的身上有贼味儿,否则那些人怎么会一口咬定我也有问题的?”
三合会的三叔,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可面对女儿的灵魂拷问,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了,刘门那小子的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因此对你改变看法?”
何花失落地低下了头,“他一直都在保护我,只是我现在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此刻老何脸上的尴尬几近凝固,心理素质再强,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调整。
最终他将头扭向了一旁,小声地嘀咕道,“傻女儿,你叫何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嘛……那小子倒也算是有情有义,没辜负你,只要他对你好,老爸始终站在你这头!”
“谢谢老爸!”何花一把挽住父亲的胳膊,将头靠了上去。
“唉……谢什么谢,老爸曾经没出息,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爸,我不许你这么说啊!”何花终于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