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虽然当局死撑着面子,还没有发布过宵禁令。
但这样的这里随着风所带来的孤独与寂静早已证明,恐慌已经深入了人心。
温伦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发着呆,凝视着广场前的那一小块空地。
在那里,丽莉残破的身躯躺在那里。
他一闭眼,一睁眼,那幻觉又消失了,如同被戳破的泡沫。
靠着一台摩托车,他用了四个小时才到了这里。
但他不知道自己最先去的地方会是这里。
这是个伤心之地,他不会想到这里来的。
但是他毕竟来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领着他来到这里,而他却无法反抗。
做他这一行的人,越是有经验的,越是迷信。他们的神叫直觉,这是喜怒无常而且爱好恶作剧的神,它的信徒将它的每一个指令都当做是圣旨,而它却经常借此来戏弄他们,要把他们变成傻瓜,受尽嘲弄。
温伦遵从它,因为有时候这位神也发发善心,帮过他不少大忙。
但这是否也只是一次残忍的捉弄呢?又或者,这仅仅只是他自己想要到这来而已。
夜又深了,抬头望去,月亮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把那独一色的天空也给染上了一点酒红色。
风越来越冷了,随着月亮缓慢的几乎看不出的移动,周围的气温也在下降。
温伦笼了笼领子,紧紧的抱住了那小小的手提箱,虽然这丝毫不能令他暖和起来。
他静静的沉浸在苦痛与难以名状的悲伤中,就好像被过去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给扯住了,他连从座位上站起来也都做不到。
突然间,他看见从前面晃晃悠悠的走来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高的惊人,简直就像是一座巨像。
渐渐的,他走的近了,温伦可以清楚的看见套在他身上的深红色大衣,深的就像是浸透了血一样。
“机器人?"
温伦一眼就看出来了。在这个人和机器人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的时代,这是十分罕见的。但是就算要一只猴子来看,它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
因为,那红衣服的家伙,实在找不到太多和人相似的地方。
这家伙没有五官,在他头盔般的脑袋上,只有一个T字形开槽,如炬般的光芒正驱散黑暗,源源不断从那里涌出来,虽然那幽暗颜色让周围的空气又冷了近10度。
从他敞开的大衣后面,那死气沉沉的身体凸起来又陷下去,那坚硬而死板的轮廓只是让人看一眼就明白能理解力量作为形容词是一幅什么样的模样。
它带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氛围从温伦的面前走了过去。
一瞬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扭过头来,与温伦视线相对。
顿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了温伦的心头,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压迫感充斥了他的全身。还没等他来得及搞清楚这感觉的由来,红衣服已经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等一等。”
温伦叫住了他,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而红衣服的脚步也应声停了下来。
他扭过身子来,看着温伦,似乎在是等着温伦的下一句话。
“有兴趣坐一坐吗?”
温伦冲他笑了笑。
“和一个孤苦伶仃的糟老头子聊聊天。”
机器人盯着温伦看了老半天,那头盔般的脑袋毫无喜怒哀乐可言,实在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他迈动步子,在温伦的旁边坐下来时。
温伦才确定他的意思。
“无妨。”
从他的脑袋那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
没有一点一滴的感情,就像是干裂的土壤一样,无比枯燥的声音。那确实是机器的声音,纯真的不能再纯正。
“谢谢。”
温伦向他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伙计。”
“名字吗……”
机器人稍稍的沉默了一小会。
“杜兰德尔,请您这样称呼我吧。”
“挺古老的名字……和你的样子很配,我是温伦,真高兴这样夜晚还能遇的到你这样的伴。”
“请别这样说,能与您聊天是一件幸事。”
“嗯……”
标准的自我介绍,标准的寒暄。陌生人之间标准的距离。
这个叫杜兰德尔的家伙所显示出的标准让温伦感到纳闷。
打个比方,欧文也是一种标准。但他的标准并不是没有特征与性格的标准,好歹他的脑子还进水了。
而杜兰德尔的标准,给温伦的感觉,就只是像教科书上生搬硬套的东西一样,真要说的话,就给人一种流水线的感觉。
温伦看不透这家伙,甚至就连要窥探其内心的一隅也做不到。
不,准确的说,只能做到推测,而无法确定。
这种标准,让一切看上去都显得虚伪。
更让温伦感到糟糕的,是从这家伙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
离他这样的接近,温伦就感觉莫名的心慌,而且冷汗不住的流。
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只有在面对那些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他才会有这种感觉,但从未这样明显过。
“这么晚了……您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枯燥的声音把温伦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对话,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嗯,人老了,睡不着了啊,出来逛逛,倒是你……”
温伦皱起了眉头。
“最近不太太平啊,尤其是对于你们机器人来说……你怎么这么晚还敢出来乱逛呢?”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副身躯还是能保护自己的。”
“是吗……”
“你怎么看都灵马?”
“那个网上疯传的组织吗?我老了,不管造反还是闹事都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想,也没有兴趣去干涉。”
“不是这个,我是说关于尼采的典故。”
杜兰德尔说着把手放在了温伦的肩膀上。
“请原谅我自顾自的把话题拉到这样晦涩的方面来,主要是因为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听听老者们的看法。”
“都灵之马……”
“我们大部分人都知道尼采是怎么想的,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之前的学者们已经分析了千百遍,疯啦,悲天悯人,将心比心。”
杜兰德尔说着开始打起了手势,手舞足蹈的,看上去像是在演说些什么一样。
“人们就只说,他来了,他见了,他哭了……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这样说着,向温伦伸出了一根指头。
在路灯和照射下,那金属质的手指发出一种刺眼的反光。
“马是怎么想的,他真的知道尼采为什么要伤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