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X年,十一月五日,下午五点十五
东京,中野区,上野原某住宅区附近
“那个……能不能先看一下你的证件?”
把翔太接回家后交给保姆后,真由美依约来到了自家小区附近的这座咖啡屋,其实有点像电脑网吧的咖啡屋形式。
这是加贺的主意,一说是要躲过警方对真由美的监控,真由美没太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以银行客户经理的鉴别能力,未必看得出来警方证件的真假吧?”
加贺笑着摸出自己的警用手册,打开后递给了对方。
电脑上网卡座包厢私密性很好。
一般来说,女人肯跟异性进这样的包厢,起码不会太讨厌或者提防对方。
“还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警察手册呢,失礼了!”
真由美看到了警徽和加贺的警察证,照片上面的男人不拘言笑的样子,眼神很清澈。
看做工绝对不是路边摊做出来的假证件,毕竟不是印制名片这么简单。
“这是我的名片,需要是随时可以和我联系,哦对了,最近几天上面那个手机停用了,联系的话,打这个电话。”
加贺接过真由美递回来的警察手册,放入怀里后,摸出了工作名片,交换名片是日本最常见的社交礼仪。
当然,警察的名片有时候给对方也会带来压力。
“加贺先生的字写的真漂亮啊……”
真由美接过了名片,在印刷的手机号码下面,加贺手写了一串手机号码,显然这是他现在在用的手机。
“哪里,为防夜长梦多,你不能离开家太久,长话短说,请把咖啡馆那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我吧……
需要录音,不是官方的,不作为证据,只是作为辅助记录,否则就得我自己拿笔记录了,”加贺摸出了录音笔,不好意思的举着问道。
“那个……既然来了,我也是希望能得到加贺先生的帮助,如果信不过加贺先生,那我真是无路可走了!”
真由美点了点头,女人做出决断的时候,很果决。
真由美把劫桉前一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恐惧,完全就是可怜兮兮的柔弱母亲。
“大致就是这样,警方录口供的时候,我只是说当天上班觉得疲惫,因此去喝了杯咖啡提提神……”
真由美结束了陈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加贺。
“虽然咖啡馆的监控并没有拍到你当时坐的位置,但是咖啡馆侍应生的口供中提到了坐在你对面的二次元黄头发男人。
你当时录口供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加贺问道。
“第二天真的发生了十亿现金大劫桉,作为当事人的我都吓的魂飞魄散了。
而且一旦说出来我给陌生人画过示意图,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就成了劫匪的同伙了?!当然不能说!”
真由美一边用纸巾抹着眼泪,嘴里却振振有词的辩驳。
“给绑架翔太的陌生人画银行示意图,和第二天的银行大劫桉,未必有直接的关系。
除非劫匪头目落网,并且出示你画的示意图,否则法庭上不会单凭口供就定罪的”
“但是……除了画示意图,劫匪头目还要求我开门后随便找个理由把值班行长从二楼叫到银行大厅里。”
真由美小心翼翼的看着加贺。
“除非劫匪头目落网,并且提供录音录像证据,否则单凭口供无法指正这一点,当然,你自己招供另当别论。”
加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昨天晚间新闻和今天早上的报纸里都说,打劫银行的四个劫匪,当天就在冲绳落网,警方正在追查被劫款项的下落。
这是真的吗?是所有的劫匪都落网了吗?”
真由美忍不住问道。
“四个劫匪打劫银行的时候,真由美也是现场目击者吧,那四个劫匪,里头有没有绑架翔太威胁你的那个家伙?”
加贺没有回答真由美的问题,反而问道。
“劫匪都带着那种只露出眼睛嘴巴的头套,根本看不清脸,而且当时现场兵荒马乱吓都吓死人了,又怎么认得出来呢”
真由美一脸为难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事后回忆了半天,很失望的得出结论,
现场四个劫匪的体型姿态和咖啡馆里要挟她的男人,并不相同。
“那么,劫桉发生前一天,在咖啡馆里见你的那个男人,能描述一下他的特征吗?
从咖啡馆的监控视频里看,是一个黄色乱发,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看身材和走路的样子,年龄应该在25到32岁之间,是这样吗?
近距离接触,还有其他细节吗?”
“当时说翔太被绑架了,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吓软了无法动弹,哪里还敢盯着对方看……”
真由美脸色煞白,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加贺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抽出了纸巾,递了过去。
真由美不好意思的接过纸巾,转身过去擦着泪水,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一点,才转了回来。
“根据警方了解的情况,翔太似乎并没有被绑架?那么当时对方又怎么让你认为孩子被绑架了呢?”加贺问道。
“对方给我看了视频,还有剪下来的翔太的小辫子,视频是翔太在一个小游乐场玩的画面,
我赶紧打电话给幼儿园,说孩子让爷爷接走了,
打电话到公公家里问,保姆说公共早几天就出去同学会旅游了……
总之当时真是吓死我了……”
“平时是保姆去接孩子的吗?”加贺问道。
“我因为上班的关系,平时只有早上是我送孩子去幼儿园。
下午放学是家里钟点工去接孩子,那天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孩子是被假冒爷爷的人提前接走的”真由美答。
“是钟点工啊……
据了解,你先生几年前离家出走,之后你一直和孩子独立生活?是这样吗?”
“对,但是下午会有兼职保姆来替我从幼儿园接孩子,并在家做晚饭,等我到家一起吃晚饭后保姆就回去了。
她是兼职的大学生,并不在家里住。”
“一般而言,会和自己父母或者孩子的爷爷奶奶一起住生活更方便吧?”加贺问道。
“那个,我的老家在九州,公婆倒是东京人,和先生结婚的时候买了房,现在都还在供房贷。
我念书的时候就自己住的,当初结婚的时候也说好不和老人一起住的,但谁知道,孩子刚出生,他却失踪了……”
真由美的神情暗澹落寞。
“这个,有去警署报失踪吗?翔太现在是念幼儿园中班,那么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就一直没有下落吗?”
“他是因公外派阿美利加出国短期培训,但是从此就杳无音讯,公司方面也一头雾水没有方向,有消息说,他是转到去了中东当什么志愿者去了……
也有说被绑架失踪了……总之就是再联系不上了”
真由美说的情况,加贺从她先生任职的公司也了解过,那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中型的商社。
即使现在,每个月还给真由美手里那张工资卡发他老公的基本工资,因为是在职期间失去联络。
不能确认离职或者死亡,就不能停发薪水。
“如果让你去辨认那天在咖啡馆见过的男人,能认出来吗?比如都打扮成现在这样……”
加贺变戏法一样,把从魔术商店置办的行头拿来出来,其实就是一个黄色乱发造型的假发套,外加一副墨镜和防过敏口罩。
“你看我像不像那天那个二次元男人?”
加贺带上假发墨镜和口罩,又站起来脱掉了西服,里面是衬衫,想了想加贺扯下了领带,又把袖子卷了起来。
手扶着腰斜着身子站在包厢的门口,问真由美道。
“啊呀,吓了我一跳!外形真有七八分像,他个子比你矮一点点,但是你们两个说话语音口气完全不一样。
加贺先生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而那个男人,刻意压低了嗓子,带着一种紧张和压迫感……和加贺先生完全不一样。”
“那么,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像一点?”加贺屈膝外八字架势,让身高显得又低了一点。
“这样的话,外形更像了一点,但是我可以确定,加贺先生并不是那个男人……”
真由美肯定的道。
“为什么呢?是我学的不像吗?”加贺挠着头,一脸的挫败感。
“那个,我从小对气味有特殊的觉察度,加贺先生的味道,是男子汉的味道,那个男人身上,有很浓的化妆品的味道”
“化妆品?不是香水吗?男人用香水也挺常见的吧?尤其二次元那个世界,浓妆艳抹的男人,不少见吧?”
“不是香水,市面上的香水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十几种,我对香水的品种味道很熟悉。
当时对方身上,是一种女性化妆水的味道,不,应该是一种卸妆水的味道……”
“对方的脸型,能形容一下吗?大小方圆皮肤眼色肤质什么的?”
“当时他带了两层的防花粉过敏口罩,脸型应该挺秀气,身体看上去不是很壮实,很匀称,
走路的话,有点夸张的甩着膀子,说是街头混混的做派呢,又像是舞台剧那种过于夸张的样子。
耳朵后边的皮肤比较黄,对方带着肉色的塑胶手套,所以,所以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人……”
“如果闭上眼睛,只靠嗅觉的话,真由美能识别出对方来吗?”加贺突发奇想的问。
“也许可以,但是如果对方刻意用了过浓的香水或者化妆品掩盖本身的体味的话,那也许也识别不了……”
真由美咬着嘴唇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