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觉得方恒是个雅人,这是她靠着敏锐的观察力发现的。
因此云楚前些日子特地从货郎那儿买了几个描花的盘子,瞧着就很古雅好看。
描花白瓷盘子不大,也就只能摆上四个双酿团,想了想,云楚还特地在双酿团上放了一朵鲜花做装饰。
春天开了,花儿也都开了。
这么一摆,云楚觉得如果要给这糕点的色打分,绝对能打一百分了!
云楚端着摆好的糕点去找方恒了,先敲了门,没人应,她就推门进去了。
倒不是云楚不礼貌,而是这几天都是这样,方恒压根儿不理她。
云楚将摆着双酿团的盘子放到方恒手边,见方恒在抄经,看了眼他抄的佛经,赞道,“方哥哥你的字真是写的太好了!”
顿了顿,云楚补充道,“你的字写得可比我爹强太多了。”
真不是云楚拍方恒马屁,而是方恒的字的确是比云仁写得要好。
方恒还是没反应。
云楚破罐子破摔,直接坐到方恒对面,也笑不出来了,耷拉着脸,“方哥哥,方大爷,方祖宗你好歹理我一下行不行啊?”
这次方恒有反应,手里的笔搁到一旁的砚台上,抬头看向云楚,眼神很是惊奇,“你喊我什么?方大爷?方祖宗?你怎么喊得出来?”
云楚心道,她有什么喊不出来的。
再说这些日子,方恒跟她祖宗也没什么两样了。
“终于理我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难得方恒理她了,云楚肯定得趁热打铁,争取让方恒彻底原谅她。
方恒扯扯嘴角,慵懒的神情从那双眯着的凤眸中流出,似笑非笑道,“你哪儿错了?”
“我明知道云雨对我心存歹意,有云雨在的地方,我就该警醒。”几乎是方恒话一落,云楚立马回答。
方恒可能是满意了云楚的回答,点点头,“还有呢?”
云楚接着道,“我不该为了采野菜,就去了陡坡那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还是钱琳绣这些天教她的。
方恒板着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云楚知道这是她的回答让方恒满意了,她最会观察人的情绪了,于是又离方恒近了点,伸手拉了拉方恒的袖子,见方恒没有挣开,心下一喜。
“方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云楚边说,边指着自己的杏眼,“你看我的眼里是满满的真诚啊!你就相信我吧。”
方恒撑不住了,哭笑不得地将袖子从云楚的手指里拉出来,“没有下次。”
云楚立即道,“保证没有下次了。”
云楚又拿起了一个双酿团递到方恒的嘴边,“尝尝看我做的双酿团。
这里面有豆沙和芝麻两种馅料,不是很甜的。”
这也是云楚观察出来的,方恒不是很喜欢吃过于甜腻的糕点。
正好云楚做糕点一般也不会做得太甜。
在现代,林虹要减肥,要是吃太甜的,那容易增肥。
钱琳绣更别提,她年纪大,吃甜的对身体不好。
可有时候林虹也会管不住嘴,想吃点甜的糕点。
云楚就会有用零卡糖给林虹做糕点。
钱琳绣那儿更简单,用木糖醇做糕点就行了。
古代可没什么零卡糖和木糖醇,因此云楚每次做糕点,只能控制糖和油的量了。
方恒就着云楚的手咬了一口,先尝到的是芝麻馅,的确不是很甜腻,刚好合他的胃口。
“好吃吧?好吃吧?”
方恒笑了,从云楚手里接过双酿团吃了起来,一个吃完后,他评价道,“味道是不错。”
“我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云楚得意道。
“天天做饭,你不觉得辛苦吗?”方恒突然问道。
云楚愣了愣,很快回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儿会觉得辛苦?
我就喜欢做好吃的给我的亲人吃,看你们吃得开心舒服,我就高兴了。”
“亲人?你把我当亲人?”方恒看向云楚的眼神十分复杂,喃喃问道。
云楚没好气道,“我要不把你当亲人,还能这么千方百计地哄着你,巴巴地求着你原谅我啊。
方弟弟,你可别跟我说,你没把我亲人啊。”
“是哥哥。”方恒觉得云楚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总有本事让他心里那些纠结还有难受消失得一干二净,“我把你当妹妹。我的亲妹妹——”
见方恒不说了,云楚好奇道,“方哥哥你还有亲妹妹啊?她人呢?”
“不在了。”
听出方恒语气里的伤感,云楚心里一咯噔,暗恼不该提起这话题。
方恒却起了跟云楚倾诉的心,“她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在我母——母亲的肚子里就没了,跟我母亲一起没了。”
云楚没想到方恒的亲妹妹那么惨,都不能睁眼看看这世界,就没了。
“我总在想如果我的妹妹活着,她会是什么样子。”方恒说着,不由看向云楚,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我想我的妹妹会跟你一样漂亮活泼,有家人宠着,无忧无虑的。”
云楚张张嘴巴,很快又闭上,连着好几次,她才干巴巴道,“那你就把我当妹妹吧。
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我就喊你方哥哥。”
方弟弟什么的,她再也不想了,也不喊了。
弟弟什么的,就等她娘给她生好了。
这些往事是方恒心里不能触碰的伤疤,每一次提起,已经结痂的疤痕就会生生被撕开,连着血肉一起撕开。
可这一次,方恒却比以往要平静多了,痛还是痛的,只是没有那么撕心裂肺的痛。
“云雨的命倒是大,竟然活下来了。”方恒不想提往事,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云楚很配合方恒,点点头,“嗯。她是挺命大的。”
云楚猜八成是云雨落下的地方是一处茂盛的草地,起了缓冲作用,所以她的伤没那么重。
可云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命是保住了,身体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她毁容了。
是的,云雨毁容了,额头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划伤,那伤口很长,从额头一直到鼻梁处。
就是额头那儿留流海遮疤痕,可也遮不到鼻子那儿,否则大半张脸都要被流海盖住,大白天出去,别人怕是会把她当鬼看了。
“你想云雨活还是想云雨死?”方恒像是随口询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云雨的生死就在云楚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