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盛锦汶,今年三十三岁,未婚。是放眼全国都出名的女强人。
让她出名的有两件事情。
在盛明礼将盛家交给她之后,以雷霆手段,在短短一年内将躁动不安的盛家彻底掌控在手中,真正给盛世带来了一个盛世。
另外一件事,就是她至今还未婚的事情了。
大龄剩女,尤其是有钱有势有能力的大龄剩女,总是额外地招惹外界关注。
和白敬诚的婚约,在裴纶死后两个月就解除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她和白敬诚可能真的会结婚,白头到老,相敬如宾。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拼命努力。
但是不行。
她还要让任骁付出代价。
明明他亲手策划了一切,最后却逍遥自在,怎么可以?!
在盛锦汶的书桌上,放着两个戒指盒。
一个,是她和白敬诚解除婚约后,从她手上摘下来的。另一个,是裴纶的葬礼上,裴纶的父亲交给她的。
是他们从裴纶的口袋里找到的。
是裴纶准备好,想要在交给她的。
只是她没有回头,裴纶也再没办法送出。
这两枚戒指,一枚,是她负了的情,一枚,是她欠下的命。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要做的事情。
她现在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外头正在下着小雨。
而在遥远的城市,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胡政三十五岁,留起了一点胡子,他穿着西装,打上领带,穿上蹭亮的皮鞋,来到一家公司门口,一路上行到二十三层。
那是这家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平时闲人莫入,今天,胡政却走了进去,站在那个戏谑的男人面前。
“怎么?还不让位吗?大公子?”
“没想到先前像条狗一样的私生子,给盛锦汶卖命之后竟然真的站到了我的面前,不错,不错。”
象征性拍了拍手,任骁又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只是很可惜,你背后的这位主子,也只能做到如今这一步了。只要我还是任家的大公子,她再想办法,又能奈我何呢?”
“不好意思大哥,从今天起,你不是任家大公子,更不是任家的继承人了。”
年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走进来的人让任骁眉头一皱。
“任骐?你来干什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爸爸会把家族交给这个已经姓盛的小子吧?让开,这现在是我的位置了。”
任骁的眼神在任骐和胡政之间游移,这两个眉目相似的人同时对他露出了一个冷笑。
见此,任骁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真的能扳倒我了吧?”
“当然不。没人想扳倒你。”
胡政瞥着任骁,对这个把他人的命运当成娱乐的男人,他不想多说半句话。
“不过你好像没有理解任骐的话。”
微微弯腰,俯视着还坐在总裁位上的任骁,冷笑连连。
“你已经不是任大公子了,换而言之,你,任骁,被任家彻底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选择盛锦汶作为娱乐对象,让她怨恨着自己,这是任骁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盛家和任家隔得远,彼此之间都影响不到,可她同时也是陆家的孙小姐啊。陆麟趾在知道是任家害死了陆琼玖之后,又怎么可能毫无作为?
只不过盛锦汶说了要亲自报仇,这才压到今天。
任家的老爷子已经故了,陆麟趾出面,把他同一时代的老家伙都联合起来,对任家施压还不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如果不是怕任家一夜之间倒台带来的冲击太大,现在就不是任骁被任家放弃那么简单了,而是整个任家,都陷入风雨。
任骁眯着眼睛,还在谋划着什么。
将近四十岁的他,心理变态程度比起当年有增无减,现在知道自己到了困境,自然要找出最合理的报复方法。
只不过任骐和胡政这两个人,谁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任骐带着浅笑转头,对门外喊了一声。
“我们谈完了,几位可以把我亲爱的大哥,带走了。”
门外走进来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神色严肃的人,不由分说将任骁扣下,俨然是将任骁当成了重度危险人物。
“跟我们走一趟吧。”
双手被扣住,刚才的想法都不能实现,可任骁仍旧笑得嚣张。
“你们以为这就赢了我吗?没有证据,我还会回来的!”
“放心,大哥你,回不来了!”
任骐笑着摆手,胡政也回头。
“记得下辈子,不要做个人。”
任骁自以为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无比严密周全,可他最终还是漏算了一个人。
当年,帮他,帮着任家截下陆琼玖死讯的那个人——
方琳。
她是因为爱情嫁给霍正德,最终却发现霍正德的心里,永远被陆琼玖占据着。
她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霍正德分给她的一点关注,也不过是因为家庭。
那么多年,她极力去扮演陆琼玖的影子,好让霍正德多看自己一眼,却因此,也对霍正德日益厌恶。
连带着,她也开始厌恶起行事性格都跟霍正德相似的方佑兰。
任骁找到她的时候,方琳对陆琼玖的妒忌已经超过了理智,两人一拍即合。
方琳甚至还利用手头,霍正德的资源给了任骁不小的助力。
但是在切身利益面前,曾经的同盟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自己,方琳还是站出来指证任骁,一同的,还有当年被裴纶保护起来,之后被任骁彻底遗忘的沈殷。
就像当初对盛锦汶下手时,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一样,给任骁做事的时候,沈殷也一样留了一条后路。
这条后路不在任骁意料之中,也最终让任骁为他曾经制造的黑暗付出代价,用他的命。
动手的那天,是盛锦汶选定的,那是裴纶的忌日。
但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又是三个月以后了。
“你找我?”
要等的人坐到了自己面前,盛锦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咖啡杯底接触碟盘,震动让杯中的液体出现涟漪,一圈一圈。
“重获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听到盛锦汶的问题,沈殷将眼神看向了窗外。
“不怎么样,感觉没事做。”
将一早准备好的信封推到沈殷面前。
“你弟弟的地址,给你买了附近的房子,钥匙在里头,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生日。”
沈殷接过信封看了看,低笑了一声。
“那就谢谢老板了。”
盛锦汶没有再回答,只是看向了窗外。
外头下起了小雨,和选择动手那天,她在书房里看到的一样。
雨水在地上积攒出水坑,每一滴雨落下,都引起圈圈涟漪。
而仇恨这种东西,也和这些涟漪类似,那是一个漩涡。
她花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替裴纶向任骁复仇,也早已处在漩涡的中心点,挣不开,逃不了。
即便复仇的人已经不在,她接下来的一生,也会呆在这个漩涡里头,没有人来救。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她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裴纶,他在喊她的名字。
“锦汶。”
“锦汶!”
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将恍惚打断,盛锦汶茫然地回头,就看到白敬诚坐在她边上,对她温和地笑。
“出门没带随行人员,不好回家了吧?”
这个男人,即便过了十年也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盛锦汶不由笑了一下。
“你干嘛?”
“追你呀,能不能请日理万机的盛总赏面,跟我吃个晚餐?”
好吧,十年之后的白敬诚比十年之前,要来得直白多了。
“外头那么多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喜欢你,你干嘛执着我这个三十三岁的大龄老女人?”
“什么老女人?你还年轻着呢。”
白敬诚厚着脸皮牵起盛锦汶的手,眉眼轻松,说出来的话却认真至极。
“别说是三十三岁,就是八十八岁,我也还是喜欢你。不管多久,我都不会放弃你。”
盛锦汶的嘴角动了动,转头看向窗外,裴纶的幻影已经消失无踪。
“好吧,那麻烦你了。”
“去吃饭?”
“送我回家。”
“嗯,我做给你吃也行。”
盛锦汶都无奈地笑了。
她该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