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大脑的功率只有十五瓦，和节能灯泡差不多，所以并不总是检查很多额外的细节，在这种艰难的运营状况下，大脑根本不愿意支付任何不必要的开支。

而高画质就是如此，低配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感官系统传递的海量信息，因此，当大脑一旦认为自己掌握一切的时候，就会在大略的轮廓里填充自己假设的细节。

眼见并不总是为实。

而底栖魔鱼的大脑虽然是高配，但依旧无法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每一个小细节上。为此托洛普创造了灵晶仆，它由自己曾为人类时那些关于细心的人格片段所构成，这不仅可以尽可能的审视周围的事物，也可以提供另一种属于人类的看待事物的新视角。

那些细心的片段孜孜不倦的追寻细节，将每一处的问题都刨根问底，提出一个个解决的方法，但这也使它无法将周遭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所以对于现在的古怪处境，灵晶仆毫无所察。

一切都很奇怪，无论是对手还是盟友。

对手就不提了，画风一直是那么诡异，而盟友的状况也有些脱线。

上周托洛普向女神祈祷的时候，向她陈述了自己最近的遭遇，乞求神明的帮助，而雅典娜的回应则是一句“羽毛笔”以及一份从火焰中出现的图纸。

神谕总是这样含糊不清。

就像我们熟悉的俄狄浦斯一样，神谕说他会弑父，于是他身为国王的父亲为了逃避命运，将还是婴儿的俄狄浦斯遗弃在荒山上，结果这婴儿却被邻国的国王收养。

当俄狄浦斯成年后，邻国的神殿说他会弑父娶母，于是不知道自己是养子的俄狄浦斯自我放逐，结果却意外的杀死了一名国王，然后从爱问问题的狮身人面手中拯救了那个国王的国家，并迎娶前任国王的遗孀。

但俄狄浦斯不知道，他杀死的国王就是他的父亲，为了惩罚这种弑父娶母的罪孽，神明降下了饥荒。但归根结底，没有第一道神谕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一贯如此，精神不太正常，所以托洛普也在疑惑雅典娜是不是根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次的神谕简单明了，羽毛笔是受底栖魔鱼之托前往旧大陆的侏儒的名字，而图纸则是关于橡胶硫化的技术，这正是托洛普让侏儒去旧大陆的目的——为橡胶制品打开市场。

这次神谕节省了托洛普做实验的时间，也表示神明认可了他的销售计划，但问题在于，托洛普要的是一支军队，而不是产品的生产说明书。

究竟是对手过于弱小，只需要临时工就能搞定，所以让托洛普放手去做？还是对手太强，所以需要临时工背锅？

疑惑。

这疑惑持续到1543年的三月末，一颗导弹砸到托洛普头上为止。

............

托洛普对于现代战争的理解来自新闻，游戏，纪录片，还有抗日神剧，对他来说，战争就是飞机，坦克，大炮，冲锋的步兵，高科技那就是高达，光剑，心灵控制塔，以及强弱和特效息息相关的各种枪械。

因此当海量的无人机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意外。

数艘直径三米如同风火轮一样的巨大运兵船突然出现在营地的附近，运兵船中间的空洞有着一层发光的薄膜，如蜂群一样的无人机从中鱼跃而出。

（灵晶仆：传送门？）

“投降免死。”

从天而降的无人机一直用印加语反复的重复这句话，因为数量庞大，而且一瞬间就遍布城镇的各个角落，所以当整齐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格外震撼人心，当然更震撼人心的是它们的子弹。

这些无人机好像是飞在天上的扫地机器人一样，圆盘状的身体两侧安装着枪支，没有螺旋桨，毫不科学的悬浮在半空中，通体黑色，只有正前方闪烁着红色的微光。

（“这摄像头看着像终结者的眼睛。”隐匿起来的灵晶仆点评道。）

作风也和终结者一样，快速扫视面前的生物，对面手持武器的话立马就是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

“砰。”

然后不等尸体停止抽搐就开始检查下一个，因为突袭的时候是黎明之前，所以效果很好，从睡梦中惊醒的劳工大多数都熟练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少数持枪的护卫还没等投降就被击毙，不到一分钟这座营地就落入它们的手里了。

不过这只是地面的情况，因为对方出现的要比预料中的晚，所以底栖魔鱼有着更多的时间做好防御准备。

「开始吧。」

.............

“我投......”

"砰！砰！砰！"

一连串枪响将说话慢半拍的熊地精队长轰飞出去，壮硕的身体向后倒在路边，原本巨大的头颅现在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从无头的脖颈处流出的鲜血正好汇聚到石子路左侧的下水道里。

“省得明天打扫了。

蜥蜴人AK-1453看到这血腥的场景时，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没办法，他已经在熊地精的监督下扫了半个月的街道，每到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得去打扫卫生，职业病已经深入骨髓。

但马上蜥蜴人就意识到这时候不能开小差，他连忙松开手中的扫帚，任由它跌落在地面上，自己则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然后唯恐对方误会，于是嘴里大声喊着：

“我投降！”

字正腔圆的印加语，一点没有蜥蜴人口音，都不知道私下学了多少遍才能做到如此熟练。身边三个同伴也连忙有样学样，各个双手抱头，好像是扫黄打非抓到的嫖客一样，排成一排蹲在水渠边。

因为是蹲下的关系，所以他们看不到漂浮在半空中的无人机，只能通过看地面积水反射的红光分辨自己是否过关。

就在这时，在震天响的“投降免死。”声中，一阵杂乱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地下响起，爆炸声和一阵阵热浪随之冲击着AK-1453的耳膜和皮肤，他不敢抬头，只是将身体尽量靠在后面冰凉的围墙上，希望能就这样躲过这场战争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