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晶仆没理会这句话，只是悠闲的操控人类坐在史高治的对面，然后开始观察周围的事物。

因大雨而获得空闲时光的酒客坐满了酒馆的每一张圆桌，他们喝一口新到港的白兰地，然后吐出几十倍的苦水。

这些苦水的内容总是关于最近的辛劳，在泥泞中修建城寨确实是一件苦差事，他们有理由去抱怨。

但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更深层的，关于这些殖民者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的根本原因，他们却避而不谈，好像一出生就居住在阿拉里湖了。

灵晶仆能够理解，毕竟那可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他们毫无仁慈的主人。

所以周围的声音虽然乍听起来很有气势，但灵晶仆从中只听出了一种对现状的承认，不满，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当它确认了周围人的状态之后，灵晶仆才像突然发现史高治一样，指着角落里正在弹唱的吟游诗人，促狭的问他：

“怎么都是些关于征服与胜利的故事？在征服之后的事情呢？那些英雄的结局呢？童话故事总是以王子与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作为结尾，但我们知道，生活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两句话。”

“我说的对吧，群岛王国的王子，史高治总督。”

史高治皱着眉头回答道:

“我从不听童话故事。”

对于史高治的敷衍，灵晶仆早有预料，因为这些故事的结尾都是悲剧，作为同行不愿意提起也是正常的。

中国人喜欢说盖棺定论，这两位征服者一个刚刚入土，另一个也是行将就木，已经到可以拿出来下定论的时候了。

印加的征服者在杀死曾经的战友后被对方的部下所刺杀，死后整个家族都面临着来自国王的清算，但这也算是一代枭雄的常见结局，没什么好说的。

而埃尔南·科尔特斯的局面则更为惨淡，在征服阿兹特克之后，因为居功自傲、任人唯亲，以及对国王的藐视，他被彻底的边缘化，总督的头衔也交给了另外一名忠于国王的贵族。

科尔特斯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资助探险活动，希望能再一次重现阿兹特克的故事，但始终没能如愿。

在两年前，也就是1541年，因为资助探险而债台高筑的他回到了西班牙，希望能得到皇室的支持，结果却被彻底的无视了。

这经历和史高治很像，但科尔特斯的头衔是瓦哈卡山谷侯爵，拥有着富饶的土地，忠诚的臣民，以及直到现在也没挖完的金银矿脉，在钱包这一方面和惨淡经营的雨林伯爵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灵晶仆希望科尔特斯的经历能让史高治明白，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乖乖跟着底栖魔鱼混才有前途：

“就像你知道的，上游的雨林和马拉若岛发生了一样的故事。”

“在神明隐遁不再眷顾凡人的日子里，那些河岸边的王国在瘟疫和异怪的侵袭下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群暴徒窃据在废墟当中。”

史高治听了一半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抿了一口手里的果酒，打断了灵晶仆的讲述。

“重铸秩序，然后传播那些神明的信仰，最后被变成半鱼人？”

“那我为什么不在这里等着呢？维尔莉妮迟早会这么做，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呢？”

灵晶仆摆了摆水晶节肢:

“这次顺利的话，我们将拥有一大片新的领地和一个崭新的王国，而且不会有维尔莉妮的参与。”

“然后被其它的什么人变成半鱼人？”

史高治再一次重复。

灵晶仆一时语塞，两条水晶节肢横在身前反复摩擦，它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神明就在天上注视着。

「现在别说话，在心中默念就可以了。」

底栖魔鱼的声音在史高治心中响起，伯爵大人很熟练的举起了酒杯装作喝酒的样子，然后在心中默念：

“托洛普，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的部队就要哗变了。”

史高治把嘴边酒一口喝光，舒缓了一下内心的情绪，然后又倒了一杯，继续举在嘴边和托洛普交流：

“这一次，他们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凯尔特人，无论是神明还是底栖魔鱼都是我没办法违背的，所以我的亲友们原谅了我，但如果再一次主动带他们往坑里跳的话......”

「我明白你难处，所以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受制于人，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史高治的眉头皱了起来，胡乱的猜测道：

“你要求助于凯尔特众神么？”

「不，我们要寻找黄金国。」

“拜托，奥雷利亚纳他们又不是没找过，那里什么都没有。”

史高治都要笑了出来，差点没被一口酒呛死，他没想到底栖魔鱼也会对这种不靠谱的传说感兴趣，而且把反抗雅典娜的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这真是令人失望。

「黄金国真实存在，但黄金国没有黄金。」

“那里有什么？”

听众适时的问了出来。

「那是一种印加人的隐喻，没有黄金，没有肉桂，有的只是先王死后的归宿，一个纯粹的精神世界。」

“然后呢？”

史高治没理解这和不变成半鱼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他疑惑不解的问着。

这真是令鱼失望。

「在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有神明才能对抗神明，我们需要背着主人，去寻求敌人的帮助。」

话说的很清楚，史高治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以黄金国就像是奥林匹斯山？”

「不，不太一样，奥林匹斯山上真的有宫殿，但其它方面都是一样。」

“明白了。”

史高治点了点头。

「你现在可以和灵晶仆继续谈论出发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盯着对面的水晶，酝酿了一下措词才开口道：

“好吧，我答应和你一起去，你需要多少士兵？我这里最多能抽调出两百人。”

灵晶仆操控身下的人类做出微笑的表情：

“十三个人就够了。”

当初皮萨罗就是带着十三名勇士南下探险的，史高治很清楚这个故事，所以他没把灵晶仆的话当真，只是再一次问道：

“需要多少人？”

灵晶仆摇了摇前肢，认真的说着：

“多少人都可以，我们只是想让你去参观部族未来居住的地方，至于战斗，交给我们的空军来完成就可以了。”

“空军是什么？”

史高治疑惑不解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