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温余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夏初一大早就提着箱牛奶，坐上公交跑去医院。

其实那晚上过后，她刚到家卢海便给她发了消息；两人的信息拐着弯道，在短短的信息间互相揣摩着互相的意思；夏初知道大概是卢海那晚上有些察觉到自己对他并不是那么的喜欢。

夏初叹了口气；也是，那天晚上到现场之后一句话也没能自己男朋友说，而且甚至在男友面前提出冒着巨大风险去救别的男人；就算是当时的情况紧急，人家心里难免也会不好受。

但……不是的，不是这个问题。

夏初低头扣着牛奶盒的边角，眼睛的焦点涣散。

凭着记忆和地图的导航，夏初顺利的来到了区立医院；先前晚上一路匆忙的来过，没能仔细看过这座医院，现在再一次站在它的正门前，这才感觉到不愧是冠上“区立”名字的大医院：地上地下停车场宽阔干净；周围的花卉修建的简洁大方。

绕过门诊楼转到住院区，环境更加舒适起来；少了些消毒水味，多了些养眼的绿色植物；住院区后就有供病人散心的花园，路上能看见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出来透气。

夏初一路心不在焉的，看了看手机备忘录中记录的病房号，拍了拍脸，将乱糟糟的心事甩开。

不能将这种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带给病人……温余他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至少在探病的时候得带去好心情。

深呼吸，想象着将身体里的浑浊气息排出，夏初摆好微笑迈出脚步，迎接她的是熟悉的身影。

“第一届轮椅竞速赛现在开始！”

温余一马当先，双手高速的转动轮椅扶手，华丽的漂移漂亮的停在了夏初身边，高举右手。

“我赢了。”他脸上的自豪神情满溢而出。

不是，这什么玩意？有什么好自豪的？

后到的男孩用尽力气停在了走廊的这一边，垂下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

嗯？有什么好懊恼的？在懊恼什么啊？

夏初完全被打乱了节奏，身边温余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从轮椅上扭过头来，竖起拇指点了个赞。

颇有赛车手冲线后从吐着浓烟的赛车上下来，将一切辛苦与努力全包含在象征胜利动作中的风范。

柳心搓着轮椅最后一个抵达，锤了一下扶手：“再来一场!”

不是，先生您怎么也在这儿啊？怎么还再来一把呢？您这是也残废了来竞速轮椅了？

不不不，等会，首先，在医院里这样玩儿肯定是不行的啊！

果然，一名小护士惊讶的跑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医院里怎么能这样玩呢！太危险了！”

护士们赶忙小跑过来将小男孩们推回病房，夏初只好不断的道歉，还没到当妈的年纪，先体验了一把自家熊孩子闯祸被抓的感觉。

最离谱的是，在她忙着低头道歉的时候，那帮被推走的小男孩意犹未尽的扭头喊“大哥哥下次继续！”后，身边的温余当着众护士的面，回应“一定！”。

柳心归还了轮椅，推着一脸毫无愧意的温余回到病房。

夏初放下牛奶，一瞬间觉得这牛奶买来给这种人真是浪费，“身体好多了？”

都能参加轮椅竞速赛了，相比也是好多了。

听爸爸说，温余体内的回路几乎全部破碎；尤其是双脚上的，负担过大，恢复所需要的时间可能要更多

“好多了啊。”温余费力的将自己的腿搬上床，盯着牛奶看了眼，“我不喜欢喝纯牛奶。”

夏初憋下胸口一口闷气，告诉着自己看开点凡事看开点。

柳心已经拆开了盒子，拿出一瓶牛奶戳开吸管喝了起来。

“你爸爸怎么样了？”温余接过柳心抛过来的牛奶，问道：“我听说叔叔为了救我，严重违反纪律？”

说到这里，夏初的眼帘微微垂下，但表面上还是没什么改变：“没什么，现在是暂时停下工作在等上面的话。”

她脸上神情细微的变化让温余多多少少猜到了些情况。

“温和那边的调查暂时也搁置下了？”

“嗯。”

找不到话说了，温余本身也不是多么健谈的属性，遇到自然兴趣高的话题会接着说下去，冷住话头时他绝对不会选择费力去制造话题。倚住靠枕，默默的喝起牛奶。

话题在不那么轻快的地方停住，难免扯出最近一直环绕着夏初的那团乱麻。

以前偶尔没事会思索的，现在越来越贴近她；现在爸爸丢了工作，妈妈也面临下岗，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到了这个要挑起担子的年龄。常说女孩子最好归宿，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确实，想想那样好像的确是最轻松的方式；而自己显然已经握住了足够好的入场券。

“你们当看火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是那么掠过，嘴巴却已经将它说了出来。

“嗯？”温余抬起头，“钱。”

即答。

柳心也停下手机，觉得是个挺有趣的话题：“守护这个y区。”

夏初很意外，多看了两眼柳心一身的黑色行头，晶莹的耳钉，若隐若现的纹身；又看了眼温余，他倒是对这个答案显得完全不意外。

“温余……是为了钱？”

“嗯……”，温余哼了一会，“那要说的话……我也是守护这里吧，守护这个y区，虽然人类这种东西也绝对没诗歌里歌颂的那么好。”

“但是还是想把那些强奸犯，杀人犯，什么什么的犯人全活埋，想看到周围人正常的生活下去，想看看小女孩们笑得开心的那种笑。”

“喔。”柳心伸出食指，“有。”

“是不是有？！”

两个人想傻子一样笑起来，达成共识。

温余的话语还是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也不知参了几分真假；但看着两个大男孩的笑容，夏初愿意觉得这些都是百分百的真话。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我要走了！”

两人很奇怪：“刚来就走？”

早晨舒适的晨光吹在女孩的笑容里。“嗯，我突然有要紧的事了！”

看起来和之前刚来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温余也微笑起来，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轮椅竞速赛，禁止再玩了！”临走之前，夏初的表情瞬间严肃，“拐杖擂台赛也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