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雨幕中。
“汪汪。”
因为下雨, 渔村里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出去, 各自窝在家里或追剧或玩游戏, 三毛家隔壁的一处院子里, 男主人听到外面的狗叫声时十分不耐烦的吆喝了一句,“下雨天都不安静,再吵老子宰了你!”
眼神戒备的盯着门外的大黄狗声音一低,爪子紧紧的扣在地上, 身子绷紧,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却是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大声。
“人不如狗。”
一道带着讽刺的男声随着细雨传入了大黄狗的耳朵, 可惜它听不懂人话,只能牢牢的守在门口,站好自己的岗位。
白羽站在沈同的肩膀上,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有些无聊的道, “没劲。”
这世上的人, 自作聪明的多,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清醒。
沈同眉眼平静的注视着前方,仿佛没听见他的牢骚, 直到来到一处破旧的院子前。
“翻墙进吧。”
他看了一眼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只要再来一道风就能将它刮倒。
“嗯。”
瑶光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木门这么不结实, 万一掉下来容易打草惊蛇。
那只鲲鹏极为念旧情,虽然这屋子的主人已经死去且尸骨无存,但毕竟埋藏着他们之间的记忆。
而且今天是那个孩子的百日祭, 鲲鹏一定会到故地重游,回忆旧友的。
两道身影如飞燕一般沿着院墙一闪而过,落地无声。
等看到里面的情况时,一向面不改色的沈同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这屋子是草做的吗?”风一吹就倒了?
瑶光看着被毁损了大半勉强能看出框架的正房,视线落在一旁矮小粗陋却尚存完好的厢房上。
“最重要的还留着就行。”
根据他们的情报,三毛一向不受他父亲喜爱,所以住的房间也是又破又小,所以被损坏的正房一定不是他的住处。
沈同哽了一下,发现竟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开始吧。”
他走进那间厢房,一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就涌了过来,沈同捂住口鼻,只留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静谧又幽深。
他取出折扇刚想挥散空气中的霉味和灰尘,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从后面拦住。
“不合常理。”
瑶光说道。
一间空置已久没有人烟的屋子,潮湿、发霉、灰尘遍地才是该有的样子,弄干净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同动作一顿,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将扇子收了回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已经平淡的没有半分情绪,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飞速的点动,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玄奥又神秘的金色符文渐渐显露形状。
瑶光站在他的侧前方,轻轻咬破手指,逼出一滴精血,然后甩进了那个尚未闭合的符文中。
金色的纹路瞬间染上了一层血色,不见妖异,反而有种愈发肃重的萧瑟,一种悠远亘古的气息从符文上散了出来。
“收。”
与此同时,沈同掐动最后一个指诀,点在符文未闭合的那一点上,随后轻斥道,“隐。”
金红色的符文闪了一闪,然后隐在了空气中,就连周围被激荡而起的浮尘也一并落了下来,安静的好像不曾起飞过。
“淅沥沥。”
小雨越下越大,落在露风的屋顶上,顺着裂缝汇聚成一条小水柱落了下来,不过片刻打湿了地面。
“他应该快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藏一藏。”
沈同点了点头,出来后指诀再次变化,屋子里的脚印被瞬间抹平,就连之前施法震动的灰尘也一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房间,确定和来时一模一样后满意的收回了手,负在身后,对着瑶光淡声道,“走吧。”
白羽坐在他的肩头,闻言打了一个哈欠,“接下来是不是该我出手了。”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每一颗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
白羽为天枢,最擅长的就是以假乱真。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伸出一双小胖手,艰难的挽出一个咒印,随即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瘫倒在沈同肩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去,累死小爷了。”他抓着沈同的一片衣领防止自己掉下去,“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换具身体。”
“这木头用着太不方便了。”
瑶光冷哼了一声,“来之前,是你自己拒绝换的。”
白羽:“那是因为他长的太丑了,怎么配得上小爷我无与伦比的美貌。”
瑶光:“反正你最擅长以假乱真,表象如何又能怎样,最后看到的还不是你想给众人看到的。”
白羽从沈同肩膀上站了起来,想要俯视对方却发现还是要仰视,他挺了挺胸口,义正言辞的道,“那怎么能一样。”
“别人看不到,可我自己能看到呀。”
天天对着那么丑的一张脸,多影响心情呀。
瑶光瞥了他一眼,“矫情。”
白羽被她气的不轻,用力揪了揪沈同的耳朵,在他耳边喊道,“你看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沈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偏了偏头,将耳朵从对方手里解放出来,然后给了白羽最后一刀。
“实话。”
白羽,卒。
.......
平静的海面上忽然翻起了一个浪花,白色的浪头打在灰色的礁石上,给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又加了几道印记。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礁石后走了出来,黑发如墨用一枚玉扣束在头顶,留下两撇垂在两颊,衬的他肤色愈发白净。
锦衣华服,唇红齿白,像是画中走出了清贵少年。
只是少年一双蔚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浓重的哀伤,一缕湿意掩浮在眼球上,欲落不落。
小银鱼快步走在雨幕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来到了那座记忆中的房子。
他轻轻推了一下木门。
“哗啦”一声,门倒在地上,碎了。
小银鱼看也没看的走了进去,视线只在那间只剩下框架的正房上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就落在了那间又矮又小的厢房上。
随后,他就站在雨幕中,静静的看着那间厢房,不动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仿佛成了一块石头,不会动。
两个小时后。
躲在暗处暗叕叒的盯着他的白羽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给另外两人传音道,“他这怎么还不进去?难道是发现了我们的动作?”
“不,不可能。”还不等他们回答,白羽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再次发出了疑问,“所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进去的?”
“他该不会就这么站着不进去了吧?”
“那我们的谋算怎么办?”
白羽发出了三连问。
然后换来了一句异口同声的喝斥,“闭嘴。”
白羽:“.........”
又过了片刻,小银鱼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终于挪动了脚步。
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门板上,眼看着要推开,却像是似有所觉似的,朝沈同他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白羽惊的差点跳了起来,“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沈同面色沉着,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瑶光,这个藏匿阵法是瑶光布置的........
瑶光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面色带着被质疑的不悦,声线冷了两分,“不会。”
七星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而她最擅长的就是藏身和隐匿。
除非对方能有先见之明的挖了她的阵盘,否则........
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不淡定的惊叫。
“卧槽,他怎么朝这里走来了?难不成真的发现我们了?”
瑶光对他的大呼小叫很不满意,眉心跳了跳,声音沉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冰冷,捂住了嘴巴,却用手指了指前方。
瑶光侧头一看,呼吸一急。
只见一个钟明毓秀的少年不疾不徐的朝他们走来,雨水纷纷让路,他携带一身清爽,和光同尘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瑶光微微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带着几分惊讶和疑虑。
不应该呀。
恍惚中,她仿佛和少年的目光隔着阵法撞在了一起,她眼神一闪,下意识握紧了腰后的短刺。
就在短刺即将出鞘的那一刻,她看见少年忽然蹲下了身子,撅着屁股,眼神专注的盯着地面,然后伸出干净的手指插进泥土中,一下就掀起了好大一片。
“不,等等。”
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的瑶光也不淡定了,她脸上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缝,“糟糕。”
她叫了一声,话音刚落,阵法的蒙光就忽然闪了一下,紧接着雨气和潮气一并涌入这方被隔绝的空间。
小银鱼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拿着土里挖出来的玻璃瓶,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为什么出现在三毛家里?”
他皱着眉头,视线落在被他掀飞的土地上,看着隐隐露出符文的一角木块,恍然大悟。
“小偷!”
他大声喊道,将玻璃瓶小心的放入自己的空间,双手叉腰,“你们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学做梁上君子?”
做梁上君子也就罢了,问题是三毛家穷的家徒四壁,连老鼠都不屑光顾,他们来偷什么?
难不成.........偷人?
小银鱼想到了自己以前看的那些话本,目光在沈同和瑶光脸上来回转动,渐渐露出了了然。
沈同和瑶光后背齐齐一寒。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