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可怜秋日竟无风,难得星夜月见黑。
嬴覆走出来,看见满常正在等候着他。
一看见这秃驴,嬴覆心里便怒火攻心。
还不待满常迎上来,嬴覆便大步跨上去,一手掐住他的喉咙,另一手勐地擒拿住他的双手,紧紧扼住他两截手腕。身上的巫力勃勃而发,直逼近满常。
“嬴,嬴大人!”
“满常,你信不信现在我就可以把你的手给废了,让你一辈子都结不了印!”
“我信!我信!”
嬴覆手上更是用力,嘴上恨恨地道,“我跟你说过,不得对白华出手!而你在西域处处想置她于死地!”
“在我们大局里,她死不足惜!”
“幸好她没死,否则的话,你少的可不止这一根手指了!”
话音一落,嬴覆一发力,满常一痛叫,尾指瞬间被掰断,更响起骨头粉碎的声音。
“我建议你把尾指砍断,把里头的碎骨头拿出来。以后如果你再······”
“没有以后!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动白华一根毛发!”
“很好,算你识相。”
嬴覆放开满常,冷冷地哼了一声。
满常也弯腰低头,暗夜里的脸色忿忿不平。
忽地,他听到嬴覆说道:
“不过,既然你们真的抓到了白华,那是时候我也要兑现我的承诺了。”
满常不由得心生一喜,羞怒之色抛诸脑后,“大人所说,可是这西蜀王一事······”
“欸,不错。我这就回昊京,禀告皇上,封无心为西蜀王。无心也将成为大成历史上,第一位外姓王。”
“那大人为何不将白华押回昊京,让文武百官见见?”
“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路途遥远,恐有不测,且先静观其变。”
“但把白华留在这,只会引来许多节外生枝之人······”
“你们都护府号称黑铁之城,还怕别人来救人?更何况,我这回可不是空手而来。都出来吧!”
嬴覆拍了拍掌,霎时有林林人影从天而降,倏忽之间便落到地上,跪拜嬴覆。
为首者喝道,“嬴家七十二贤九圣端木赐,率门下六巫拜见少主!”
“端木赐这七巫,以及他门下尚有一百余人,皆来协助于你。满大师可是满意?”
“是协助于我,还是听命于我?”
“这个便视情况而定了。”
“视情况而定?哼,我看,这恐怕不是七巫吧?是七人吧?”
满常和端木赐冷冷地对视了一眼。
“是巫是人,就要看满大师怎么与他们合作了。总之,蜀山这段时间必定是风起云涌,白华在此,想必各个巫门都会派人过来。人越多,对我们的事情越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不是吗?”
“我们的事情?”满常大为惊喜,“大人是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嬴覆豪气地大笑几声,仰望一下郎朗夜空,长呼一口气。
他的心情,和两年前雒城之乱一样,满腔涌现经年谋划终得偿所愿之感。有如这无明月闪耀,只有星光璀璨的夜空,一望无遗,自信天下在握。他点亮了一颗星,又点亮一颗星,要这满夜星河灿烂,再也无俗月的容身之处。
他双臂一展,对着夜空强抒胸臆,“不错,让我们开始吧!成魔诞!”
……
继大国师阆鸣命绝之后,天下之势再生剧变,巫界也渐渐动荡不安。
西蜀军征战西域,短短数月不但攻陷了迦都和圣城,还抓捕到国师刺客白华,令天下巫觋俱感震惊。更有传言,朝廷为嘉奖无心之功,将封无心为西蜀王,封地正是蜀庆两州。而在巫界恶名昭彰的满常,也将成为西蜀的大巫祝,这颇令人唏嘘不已。
阆鸣死得唐突蹊跷,白华乃朝廷“钦定”刺客,众多疑团悬而未决。在西蜀生变之际,白华被留在了蜀山,使得各门各派也纷纷派巫至蜀,一时风云齐聚,暗潮涌动,或欲救之,或欲劫之,或牟利之,或静观之;太阳底下,暗地角落,俱俱是各怀鬼胎地粉墨登场。
……
在这些为着白华而来的人当中,有两个人,是一路跟踪着西蜀军进入西蜀的。
星夜之下,他们正在乌香市一家客栈慢斯条理地吃着饭。
一人肤色白皙,面相清朗,一身干净的布衣,看上去像是某位青年秀才。
另一人则颇令人在意,因他脸上戴着半边面具——非半颜露出下巴的面具,而是脸颊右边戴着一副墨绿色青铜面具。而他的左脸,则是半边饱满的额头,半边疏朗的眉间,半边单浅的眼皮,半边高挺的鼻子,以及半边的小嘴巴。
左脸是秀气俊雅的公子,右脸是古朴冷峻的铜金。如此双面人,怎能不引人注目?
还好是月黑之夜,他们又坐在灯光阴影之处。否则,在这鱼龙混杂的乌香市,定不少人对他们生疑。
两人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吃饭吃得心不在焉。
双面人瞄了瞄秀才,道,“贤弟,难道你觉得你剃了胡子,就没人认出你了吗?”
秀才也回视了一眼,不由得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后捋了捋眉毛,苦笑道,“这,应该认不出来了吧。他们可是把我画得胡子拉碴的。难道王爷也要我戴上面具?”
“贤弟不是有面具吗?那副黑色面具?”
“但我不太喜欢戴面具,觉得面具甚是累赘。且一旦戴上那面具,全身精神巫力皆聚于一处,好不轻松。也罢,认出就认出吧,只要没人认出王爷就好。”
双面人暗然道,“我少时离开中原,如今十几年回来,音容已变,且脸有伤疤,谁能认得出来?”
一时感触,他放下快子,略略抬起头,眺望着窗外之夜景。今夜奇怪得很,本应是秋风送爽的季节,却无半点风丝儿。本应是秋月无边的良辰,却满目星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是谁说中原的月亮,都是和人间普天同庆,与灯火交相辉映;而西域的月亮,只会高高挂在广袤的荒漠之上,澹看人事纷争,还叫人仰之生惧?
是谁说的?现在乌香市人声鼎沸,那凑热闹的明月呢?
究竟是谁说的?
“中原的秋天,是有如夏天般闷热的吗?”他不禁问道。
“王爷不巧,只是今晚无风罢了,怕是要下秋雨。”
“不巧吗?为何偏偏是我遇到不巧呢?为何?”
秀才一愣,不知说什么好。
双面人苦笑道,“我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贤弟见笑了。”
啊,他想起是谁说的了。
是西域一个公主说的。那公主时常到甘糜城来经商,每次回到西域,总会跟他说许许多多关于中原的事情。对于中原,对于故国,她这个西域的姑娘,比他这个来自中原的青年知道得更多。
每当他对她发出如此感慨时,她就会安慰他说,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去有心了解那么多。如果没有他,中原的山与西域的山无异,中原的湖与西域的湖大同,中原的快子也只是肤浅的工具。但是因为有了他,中原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一想至此,双面人双目淌泪。右脸的伤疤被泪水瘆得隐隐作痛。
朋友如此,秀才更是无言了。
他也有烦心之事。他的目光落在了高高的城墙下,再顺着墙头远眺,望着黑夜之中,那高耸入云的塔影。
“贤弟可是要去救白华姑娘?”
“近在眼前,岂能不救?”
“救是要救的,但满常和无心不会让你一蹴而就。”
“我担心白华姑娘,会再遭满常毒手。”
秀才暗然低下头,捋了捋眉毛。
“应该不会。我觉得他们不会想白华姑娘死去,特别是经历过这些事之后。”
“王爷可是有长远之计?”
“虽无长远之计,但也要做长远的打算。所以,徐公公这笔钱,我准备先在蜀山城租下一间房子权当落脚,然后再做打算。”
秀才不回应,还是捋了捋眉毛。
“不过,贤弟是巫觋,如何行事······”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来者是客栈里的伙计。只见他毕恭毕敬道,“二位请随我来,掌柜有请。”
秀才和双面人皆站起来,随伙计而去。走到一楼,走过满堂客人,再掀起穿过几处帘子,出了客栈,周围郊外之地。又走一里路,竟来到一处垂花门前。那垂花门与两边墙壁建得巧妙,竟就在密林之间,隐隐在枝叶之下。那门上檐梁和墙头,都是青瓦铺砌,更与葱绿融为一体。此地早已离开客栈,然门作垂花,也只有门洞没有门扉,似乎在告诉来客:这里还是客栈老板的地盘。
两人随伙计走进去,院子里仍是满院皆树,犹如郊外,实是郊外。
拨开枝叶,才看到满廊房门。只是门内昏暗,周围死寂一片。若不是伙计手上那盏灯,两人在黑夜中恐怕看不到这些房子。
伙计竟然煞有其事地敲了敲门,还敲得抑扬顿挫,似是计划好的敲门方式。
令两人奇怪的是,昏暗无光的门,另外一边也以同样的敲门方式回应了。
但伙计推开门那一瞬间,光芒涌现,一扫黑暗,直耀夜目;那无数杂乱的声音也一并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打破这夜林的寂静。
两人随伙计走了进去,皆觉豁然开朗,大开眼界。这里就只有一间大堂子,而这堂子分分明明布置成一家当铺钱庄的模样。中央是一座宽敞的红木大柜台,有栏杆通顶,如同精致的囚牢。柜台有八边八角,八面皆开一个小窗口,每个窗口皆有专人办理钱货业务。外头堂子里,也有伙计招待着客人。其时人来人往,拥杂不断,一片生意昌盛之象。这里什么人都有,有衣着华贵的商贾富绅,有一身戎装的武官将领,有满身妖娆的妓女,有蓑衣斗笠的农户,还有一身巫袍的巫觋,甚至乎还有衣冠蓝缕,拿着一个破碗的乞丐!几乎每人手中都拿着庄票,或在窗口前排队等候之,或在堂内焦虑踱步之,或坐在长凳上闭目养神之。
两人环顾之后,皆觉这地下钱庄经营之妙。秀才回看,发现每张门扉上都扎扎实实地钉上一块厚重的木头,挡住了门窗。那木头上还嵌满了发出皎洁银光的石头。秀才定睛一瞧,石头是月长石,木头是柏木。
“怎么了?”双面人问道。
“我虽然不太懂木石之理,但我想这月长石能够吸取光芒,这柏木能消除声音。唯有这样子,在外头才能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
“哈哈哈哈哈,贵客有见地,有见地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打扮潇洒之中年人笑吟吟地,大步迎上来。可当相近一看,发现这人已不再年轻,实是过了花甲之年,眼角和额头皆有了衣襞般的皱纹,两道黑眉还夹杂着白色的细毛,花白的长发简单地批拢在身后。
“两位贵客好呀。”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鄙人是衡家仓廪众众首吴正添,口天吴,五笔正,三水一小天。未请教两位贵客尊姓大名?”
秀才也行了一礼,不急不忙地抬起头,笑道,“吴老板有礼了。小巫名为由庚,六笙诗之由庚。而这位是我的随从。”
那吴正添瞥了一眼双面人,见双面人也默然地行了一礼,便又赶紧笑道,“原来是由庚大人啊,失礼失礼,这边请。”
吴正添遂领着两人穿过堂子,来到一处雅间,并关上门。
此间有圆桌一张,圆凳数张。
“这是我们的贵客室,二位请坐。”
那秀才坐了下来,双面人本欲坐下,但又马上直起身子,站在一边。
秀才忙道,“王······小王,您······你也坐吧。”
双面人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吴正添又瞄了瞄双面人,嘴角不由得一翘。
他干咳几声,然后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他先是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在桌上面对着自己,并从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票子。
只见他数都不数,直接呈给了秀才。
“由庚大人,这是您要的五千两银子。”
秀才拿起来翻看着,不禁疑惑道,“这些都不是银票,而是庄票。而且也不是你们仓廪众的庄票,是······”看了看庄票上的盖印,“是一个叫商盛银号的钱庄。”
“对没错。所以有劳两位还得到城内的商盛银号去取钱。”
“这为什么呢?难道你们仓廪众一点现钱都没有?”
吴正添笑着点了点头,“大人说得对,我们是一点现钱都没有。客人在我们这里存钱存物,我们转手会存到别的地方去。”
“这可真奇怪。那你们如何赚钱?如何借钱给别人?”秀才不禁好奇起来。
“呵呵,这······”
“除非你们开钱庄的目的不是赚钱。”双面人忽然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吴正添不由得瞄了瞄双面人。
“啊,不好意思,我这位随从平常也兼做家里账房,所以略懂一些钱贷之事。”
“哦,那可否请大人的随从,说说他的高见?既然他觉得我们仓廪众不是赚钱,那开钱庄是为了做什么?”
双面人道,“你们自称衡家,所为之事应以世间社会之均势发展有关。仓廪众行钱货经商之事,自然是要维持着市场货流之均势。你们把钱存到其他地方去,实际上是将钱货资源重新分配,希望避免各个地方发展不平衡,个别钱庄一家独大的现象。”
那吴正添边听着,边笑着点了点头。
双面人沉吟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个方法,听起来很完美,但实际上却难以实施。若是钱货交易量不大,就对市场起不到任何平衡分配的作用。但是······”
“但是什么?”
“这个方法,或许能起到助贫扶弱之功,特别是对于那些相当贫瘠之地。”双面人越说越是激动,“而且,一旦有天灾人祸,此法也不失为一援助之策!”
吴正添呵呵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双面人,眼睛里发出亮光。
那秀才看着双面人脸泛兴奋之色,心里一下欣慰不已。他赶紧又问道,“可小巫愚钝,还有一问。谁会来你们这里存钱呢?我为何不直接到这个商盛银号存去呢?跑来跑去多麻烦呀。”
吴正添并不马上回答,他又将目光落在双面人上,“我想,这大人的随从,应该也能解答这个问题吧。”
双面人看着秀才手中五千两庄票,想了想后,不禁会心一笑,“应该有两因,可让大家来这里存钱。一是等值存赎。二是客随贵贱。”
“等值存赎?客随贵贱?”那秀才苦笑着捋了捋眉毛,“我就不应该问。”
“等值存赎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人们在这里存多少价值的钱货,就会赎回多少价值的钱货。打个比方,我们十几年前,在这里存了五百两;十几年后,我们可以拿回五千两,正是因为现在的五千两,相当于当时五百两的价值。”
“哦,我知道了。也就说,以前一个鸡蛋一文钱,现在一个鸡蛋五文钱。”
“对。这就比其他钱庄有了优势。无论是钱还是货,市场价值都是在变动的。钱货无时无刻都在贬值或是升值。鉴于现在的钱庄都是零息存款,十几年前我们在其他钱庄存进五百两,十几年后我们回来,拿到的也只能是五百两。但今非昔比,以前的五百两能在昊京的卫畿买下一座不错的小宅子,现在的五百两恐怕连夷畿的一个茅房都买不到。这令很多人都不敢随便存长款。”
“原来如此。那客随贵贱呢?”
“你看看外面堂子的客人,什么人都有,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娼妓乞儿,都可以来这里存钱。只要真能做到等值存赎和贵贱无欺,还怕没人来存吗?徐公公不就过来存了吗?”
“徐公公”三字一出来,双面人顿觉自己说漏了嘴,秀才也是勐地一怔。
这边吴正添心下了然,赶忙站起来,走到双面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跪拜下来。
“草民吴正添,参见王爷!”
秀才和双面人皆脸色突变,面面相觑。
秀才赶忙欲扶吴正添起来,“吴老板,您是不是误会什么?快起来吧。”
“不,草民没有误会。”吴正添不肯起来,一本正经道,“当年徐如鲣徐教头与草民交好。徐教头在离开中原之前,在草民这存下了五百两银子,说留待日后,重返中原时再取出来。徐教头曾说过,他是要当一名小皇子的护卫而前往西域,这小皇子是要去西域的迦顿国当人质的。前不久,我们衡家的谍人众有情报告知,说大成在迦顿的人质皇子被斩首,先行毁掉和约,朝廷也因此派出西蜀军攻打迦顿。但事后也有情报说,这人质皇子并没有······”
“够了!吴老板就是认错人了!”双面人语气冷峻,“我不是什么王爷!”
“王爷请放心,草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你可以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双面人斩钉截铁道,“因为,那皇子华元祺已经死了,这是天下供认不讳的事实!”
说罢,双面人躬身一拜,后忿忿甩门而出。
秀才叹了一口气,扶吴正添站起来。
“由庚大人,他可真不是华元祺?”
“吴老板,实不相瞒,他的确不是我的随从,但也确实不是华元祺。您想想,如果华元祺没死,那朝廷为何不派人搜寻呢?您说华元祺没死,到底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还是谍人众真正搜集而来的情报呢?”
“这,是小道消息。”
“那就对了嘛。吴老板,感谢您的招待。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客栈休息了。”
秀才也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可那吴正添还是喊了出来,“吴某虽不是巫觋,但也曾经跟随一位相师学习相学,并且经商多年,阅人无数。大人的同伴,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但帝皇之色表露无遗······”
听到此处,秀才心头一顿,脸色一变,眉毛痒痒的。
但他回过头,脸上的神情平静如水,说出的声音却有如泰山当前,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不,吴老板确确实实是误会了,他不是华元祺。”
吴正添一怔,只得点点头,躬身一拜,“吴某无礼了,大人请走好。”
待秀才离开后,吴正添才直起身子。
他坐下来,掏出一张庄票端详了许久。
这是十几年前的老庄票,是徐如鲣在仓廪众存五百两的凭证。
就像老渔夫可以观尝鲜,老屠夫可以手作秤,凭着多年阅人的经历,他定断这两人绝不是普通人,也不是非凡之人,而是非一般的非凡之人。
“他们能拿出徐大哥这张庄票,只能说明他们是两者之一:要么是徐大哥的朋友,要么是徐大哥的敌人。”
他微微一叹,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看来得让老聂去查一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