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郡方相寺,巫牢。
和所有地牢差不多,巫牢也是昏暗颓败。唯一不同的是,巫牢是石牢,非铁牢。
而且这石牢也不普通,是用一种叫冰火石的灵石打造而成。巫力通五行,单纯的铁牢可关不住巫觋,而冰火石可以吸附巫力,让巫觋无法施术,可谓巫觋的克星。
巫牢一般用来关押恶巫。但这一回有点例外:一个凡人——陆二善被关押在这里。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以巫觋身份对待,受这巫觋独有之困。
把二善关在巫牢,是嬴覆的主意,陇西方相寺寺主方丘隅本不同意,毕竟这不合规矩。但昊京方相寺执事地位高于地方郡方相寺寺主,后者也不能不接受。再者,嬴覆以不菲的价钱“拜托”了方丘隅,言下之意,借方丘隅的宝地一用。除了用金钱贿赂,嬴覆还让辛鹄“提点”了一下方丘隅:
“嬴大人贵为昊京方相寺,还极有可能是未来大国师,意欲提携一些对大人真正忠心耿耿之人。苍梧已经老了,陇州方相寺寺主一位,很快就会有新人接替。”
听罢,方丘隅内心一番涌动,自然对嬴覆唯命是从。
此时此刻,嬴覆正和二善处于同一牢狱内,饶有兴味地,出神地看着她。
身材婀娜,麦色皮肤,全被包裹在朴实的袍子下,犹显出独特的姿色。没想到陆载在这个世界的妹妹,竟是如此富有生命力。
嬴覆眼中的“生命力”,绝不是生物活着那么简单。他自己身上的生命力,务必永远激昂,永远沸腾,永不熄灭,永不颓败。
眼前的她,亦是如此。她身后有股力量,支撑着她一息不停往前进。
嬴覆深知道这股力量,这是最令人振奋的力量——仇恨!
此刻她正昏迷着——噢不,从押进巫牢那一刻起,她就从没沉睡过。
有意思的是,嬴覆已经观察她整整一个时辰,她一目未睁,一动未动。
甚至连气息都未曾紊乱。
嬴覆慢慢靠近她,贴近她的脸,鼻头就要碰到鼻头。
突然之间,二善勐地睁开眼睛,一手飞快抬起,一块碎瓷片刺向嬴覆!
嬴覆不屑一笑,就是在这一笑之前,他早已抓住二善的手,并且脸继续靠近。
他咬了一下二善的双唇,二善气得满脸通红,对嬴覆吐出唾沫,嬴覆轻松躲避过去。
“你一直在等我靠近,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是你太高看自己,还是太低看我?”
“我没有高看自己,也没有低看你。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杀了你!”
看着二善那倔强的样子,嬴覆再感意外。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自作聪明。好一个陆二善,真是越发有意思了。
“你想杀我?我们素未谋面,为何?”
“你就是昨晚那个不速之客,今天还把我和哥抓来,白华生死未卜,全都因为你!”
“白华乃朝廷命犯,你们庇护窝藏,我还抓不得了?”
“那你可真有意思。昨晚明明可以抓人却不抓,今天白华大人从西艮山走到马蹄湖,你们的人一路跟着,一路也不抓,你真的是奉命行事?怕你是有别的阴谋!”
嬴覆又是一怔,紧接着拍手大笑起来,“有意思!果然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
二善一听也是一怔,“你什么意思?什么血海深仇?”
嬴覆一把抓起二善的左手,其手背上赫然有一个深深的疤痕,是一个“巫”字。
二善甩开嬴覆的手,气急败坏道,“你对我一无所知!”
“十二年前,江南小村子鱼里全村被屠杀,据说是一恶巫所为。你和陆三善是幸存者吧?”
二善勐然大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幸亏陆载收留了你们,从此成为了一家人。所以,你恨巫觋!”
“不错,我恨巫觋!”二善恶狠狠盯着嬴覆,“尤其是那些贸贸然闯进毁灭别人生活的恶巫!所以我更有理由杀你了!”
“如果我算是,那陆载算什么?”嬴覆冷笑道,“万一,陆载就是子鱼里屠村的凶手呢?”
二善又是一惊,突感毛骨悚然。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哈哈哈我没有,我只是怀疑。你怀疑我,我不能怀疑他吗?再者,陆载知道你想寻仇吗?”
“······你想说什么?”
“你今年十六了吧?早已过了及笄之年,还在等什么?等陆载出山,替你复仇吗?”
“你可是生于江南,现在就甘于在大西北做一辈子的村姑?”
“既然有复仇之心,那就穷尽精力去实现它,否则你一生都不得安宁!”
嬴覆每一句话,都想针子一样,一点点扎在二善心上。
可她表面还冷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人生如何,与你何干!”
“确实与我无干,我只是替你谋划一下而已。你还没行动,那只能说明,你的仇恨还不够深!哪怕已然家破人亡!”
“你胡说!”
“那是不是因为你还有三善这个同胞弟弟!”
二善怔住了。
“如果有一天,你的弟弟,唯一的血亲也死于巫觋之下,那你还不报仇吗?!”
听罢,二善惊惶之际,眼睁睁看着嬴覆站起来,彷佛看到三善的未来。
“你,你要做什么!”
嬴覆冷笑一下,不回应。一走出牢房,辛鹄就出现在他面前。
“少主。”
“我一人去马蹄湖找白华即可。”
“少主,不可。我们虽发现了骷颙,但尚未伏之,你一人前去恐怕······”
“你是怀疑我的实力?”
“小人不敢。”
“我还有另外一件事交给你,关于陆三善的。”嬴覆扬声道。
二善目光一凛,抓狂喊道,“你们想对三善做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听说陆三善忠厚老实,最乐于助人,乡里村民无一不交口称赞,是个好孩子。”嬴覆露出令人寒心的笑容,“只可惜,我不喜欢好孩子。”
小声吩咐罢,嬴覆回头对着二善邪恶一笑,大步离开牢房。
二善颓然地倒在墙根上,心里莫名地惴惴不安。
嬴覆在巫牢入口等着见另一个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冰火石的镣铐,缓步走来:陆载。
嬴覆迎上去,兴奋道,“你就被关在陆二善隔壁,一墙之隔,你都听到我们说话了吧?”
陆载冷冷盯着嬴覆,眼里已没有故人情谊。
“你此举意欲何为?”
“你不觉得你这个当哥哥的很失败吗?连自己妹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她要离开!她要报仇!她要自由!而不是像你这样安逸地在山村乡镇等死!”嬴覆抬起自己的手,“她手上的巫字,今天又被刻了一次,血印子很深,看来很用力,很痛。”
陆载心头颤动着。他的确想不到,二善报仇的执念这么强烈。他一时愧疚万分。
“而且,你的妹妹,她长得真好,哎哟那身段······”
“嬴覆!”陆载一下子揪住嬴覆的衣领,忿忿道,“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毛,我就······”
“就什么?杀了我吗?就算你有上古巫力,可现在的你杀得了我吗?”
嬴覆一手扼住陆载的腕间,脚下一踏,地面瞬间崩裂开来,陆载也被一股力量震开。
强,很强,太强了。
嬴覆冷笑道,“只要我想要,你妹妹就一定会是我的人。我甚至可以在你面前,狠狠地蹂躏她!哦,我脑海里已经有那个画面了!你妹妹在挣扎,而你在咆孝,后来你妹妹也在享受了,啊哈哈哈哈哈!”
此刻的陆载,身子和整颗心,都在不断颤抖着。
他第一次是如此恨自己,这么弱,这么没用!尤其当二善受虐的画面出现时,他更恨!
嬴覆又一脚狠狠踢在陆载肚子,然后一脚踩在陆载脸上。
“陆载,变强吧,你不变强,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好无趣!”
“你,你等着!”陆载咬着牙关道,“只要你敢动我家人······”
“他妈的!你这个圣母!”
嬴覆狠狠地踩下来。他真想将陆载千刀万剐!什么家人!原来陆载变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家人!他真恨这样故作高尚的人!
但他要忍住!他要逼着陆载强大起来,这样自己再将他狠狠羞辱一番,这样才有成就感!
嬴覆冷笑道,“我不敢动你的家人?先且不论陆二善,我现在就去找白华。白华算不算你的家人呢?哦可能不算,那就是任我处置了。”
“你!”
“还有,你刚才也在牢里听到了,陆三善就是你的家人吧?你那个憨厚的、诚实的、善良的弟弟······”
“你对三善做了什么!他就是一个孩子!嬴覆!嬴覆!你有本事你冲我来!嬴覆!”
“我对三善做了什么?你回去便知。真不容易啊,三个弟妹,一大村子人,还要救阆鸣之徒。我怎么感觉你,你每一件事都做得不好呢,卢瑟!”
嬴覆仰天大笑,下令道,“来人,给我们的陆载大人解开镣铐,让他回甘糜城处理细务!”
天时已入夜。陆载一路禹步,急急地赶回甘糜城。
嬴覆的话,让他心生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赶至甘糜城,所有人看陆载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恶而远之。
而甘糜城的地牢,则火光一遍,团团围满了人。
陆载还没走到,就听见四善的喊声,“我三哥是冤枉的!是有人害他!”
“四善,你再在这胡闹,我就把你也抓进去!到时候你们陆家可没人了!”
“你胡说!我看你们家才没人!”
“你这个小兔崽子!”
只见一个守卫就要打四善,陆载赶紧大步踏上前,一手抓住守卫。
“陆载大人!”
“他算什么大人?自己和妹妹还包庇朝廷逃犯!弟弟还做出那种事情!”
陆载环顾一下,甘糜城的县令大人、甘糜村的卢老村长、甘糜村的东家董老爷,还有西域酒馆的老板马哈茂德全都在这,戚戚然地盯着自己;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群青年壮汉,有来自甘糜村的,有来自西域的,他们的眼神都充满怒火。
四善拉着陆载的手痛哭着,“大哥!三哥中人圈套,现在被抓了!”
他说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
三善离开甘糜村时,正是雏夜,月亮初升,周围灰蒙蒙一片。
有人跟他说,陆载和二善在马蹄湖被抓,那个逃犯掉进马蹄湖,他正心急火燎赶过去。
正到北湖门下时,他忽然听到凄惨的叫声。
是马蹄湖边传来的,那叫声令人悲切:是谁在遭着什么罪?又是在马蹄湖?
三善赶紧循声音而去。
马蹄湖边泛着月亮微光,可以看到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穿着巫袍,身子压在女的上面。女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哀恸叫声······这难道是!该死!
三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冲过去。
“滚开!滚开!”
三善急急跑至,女子已经没了声音,全身赤裸,昏迷过去。
他认识她:西域酒馆的阿孜!
巫觋还在玩弄着阿孜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发出淫笑!
“可恶!”
三善勐地扑向那巫觋。那巫觋轻松躲避开来,还一手揪住三善的领子,重重摔在地面,紧接着捏起两根银针,插在三善的太阳穴上!
三善惨叫一声,眼镜霎时睁大,血丝蔓延!
“欢迎观赏到南宫家的秘术,傀儡术!哈哈哈哈!”
“你,你……”三善神志恍忽,尚存一丝清醒。
可就是这一丝清醒,让三善一生难以自拔。
“陆三善,脱衣服!”
“我,我……”
三善面容扭曲,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双手却不自主地脱光衣服。
“哈哈哈,你这小子身材可以啊,便宜这姑娘了!”
巫觋指着地上的阿孜,“学我的动作!”
当三善发现无法控制自己时,双目泪流。
他整个身体压在阿孜身上,一只手伸向阿孜的下体。
这时,北湖门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喊声:“阿孜!阿孜!”
巫觋抬头一看,一整排火光飞速靠近。
“可恶,我还没玩够呢!”
巫觋在三善身上啐了一口水,拔出银针,急急逃之夭夭了。
当三善将衣服盖在阿孜身上时,火光已映至脸上。
而这一切,又被躲在胡杨林的四善,一一看在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