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乔虎就带着全村四十多名壮劳力,跟着潘本渊一起向李家峪煤矿开拔了。
乔龙送走了大家,觉得时间还早,便独自一个人在晒谷场上操练了一阵子,远远看见郝云亮家的炊烟升起,就兴高采烈地向郝家去了。
翠儿和翠儿娘早已经知道乔龙回来了,乔安来传话说让准备客饭的时候,娘儿俩问的很清楚。知道乔龙是带着晋商潘四爷从李家峪煤矿回来的,还穿了一身大户人家孩子留洋回来才穿的西装。
翠儿没见过西装,当时就想来见乔龙,被翠儿娘硬是给拦住了。翠儿娘说:“既然龙儿带着潘四爷来,就一定会有很多要紧事情,而且又是刚回来,哥儿俩都不会闲着。等他们一闲下来,乔龙肯定会过来的,姑娘家要学会矜持。”结果,翠儿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乔龙的人影。
早上天不亮,翠儿就再也睡不着了,早早地起来,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远远地看着南山脚下的晒谷场。她看见乔虎和村里的男人们都跟着衣冠楚楚的潘四爷一起走了,唯独乔龙没有走,她就按捺着内心的躁动,觉得乔龙马上会过来。可她又看见乔龙在一个人练武,心里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和娘还睡着,在那里耗时间。
翠儿匆匆忙忙赶到灶房,用干柴把灶火点了起来。她是平生第一次生火,烟熏火燎的,搞的脸上黑乎乎脏兮兮,整个一个碳人儿。
果然,炊烟刚刚升起来,她就看见乔龙兴高采烈地向这边来了。她的心情顿时感到有些忐忑和紧张,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咋一说要见到她的乔龙了还会这样子呢?这是以前他俩从小都在一起玩耍,却从未有过的。但她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回家去了。
翠儿娘正在堂屋炕上整理被褥,看见翠儿匆匆地跑进来,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赶紧忍俊不禁地亲自端着洗脸水,让女儿梳洗打扮。
翠儿一照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蛋是根本不能见人的,就快速地端着洗脸水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乔龙一进院子就高声喊了起来:“翠儿!”
翠儿在自己的屋里激动地喊道:“娘!是龙哥哥!”
翠儿娘在堂屋早已了然于胸,嗔怪地回答说:“听见了!”
翠儿在里屋紧张地问道:“娘!翠儿该咋办嘛?”
翠儿娘不紧不慢地说:“该咋办就咋办,沉稳一点儿,记住你爹的话。”说完,走到门口去迎乔龙。
翠儿在里屋快速地洗完脸,擦拭干净以后,麻利地梳起了辫子。
乔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屋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师娘,嘴上却急切地喊着:“翠儿!”
翠儿娘挡住他的去路,嗔怒地说:“没大没小!”
乔龙赶忙停下脚步,低下头,怯生生地喊道:“师娘!”
翠儿娘上下打量着乔龙,内心甚是欢喜,嘴上却嗔怨地说道:“回来了?”
乔龙不敢抬头,悄声回答说:“回来了。”
翠儿娘一脸愠怒地说:“动不动就生师娘的气,脾气还不小!”
乔龙抬起头来,笑笑说:“师娘,龙儿哪敢?龙儿是想……”
翠儿梳洗打扮好以后,跑出来,径直过来打断乔龙,嗔怨说:“龙哥哥你去哪儿了?走这么久,让大家都急死了!”说完,伸手就要拉乔龙的手。
乔龙喜滋滋地说:“我去李家峪煤矿了,翠儿你看!”说着话,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根红色领带,递到翠儿跟前。
翠儿兴奋地接过来说:“真好看!这是啥呀?”
乔龙开心地说:“潘四爷送我的,我送给你!”翠儿娘见状,心里高兴,一声不吭地进屋去了。
乔龙的注意力全都在翠儿身上,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潘四爷戴在脖子上的,他说是领带,我一开始以为是腰带哪!后来才发现,两边不一样宽。”
翠儿纳闷地问道:“送我这个干吗呀?”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我想用它把你拴在我的心上,永远也跑不了。”
翠儿把领带随意地套在脖子上,问道:“好看吗?”
乔龙天真地摇摇头说:“嗯,不如四爷戴着好看。”
翠儿赌气地说:“不理你了!”
乔龙挠挠头,憨憨地笑着说:“你人好看,不戴也好看!”
翠儿转身拉住乔龙的手,高兴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边跑边说:“逗你玩儿哪!”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翠儿娘看着两人进了里屋,嗔怪说:“神经呢!”
两人在翠儿的屋子里,忙不迭地叙说起了别后的经历。
乔龙把自己怎么在山洞里找到两个出口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还详细介绍说有一个洞口在李家峪,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能到,另一个洞口在神蟒岭,大约要走两三天。还说潘四爷说过,神蟒岭已经快到七峰山的主峰了。
翠儿兴奋地告诉乔龙说父母都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但要等虎哥哥成婚以后再结婚,还说两人结婚之前尽量少见面,她要在结婚之前学女红。
乔龙说没关系,他和潘四爷是结拜兄弟,他现在已经成大人了,他要跟着潘四爷一起去做大事,今天只是特意过来看看,打个招呼的。他马上就要到李家峪煤矿去了,今后完全可以少见面,等哥哥结婚以后,再谈婚事。
翠儿娘很快地做了一顿早饭,特意为乔龙煮了面条,三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吃过早饭,乔龙就郑重地告别出发,前往李家峪煤矿去了。
中午时分,郝云亮跟着运社的车门子一起返回到乔村来,一回到村子里,并没有急着回自己家,也没有去村公所,而是马不停蹄地先去了六婆家。
郝云亮那天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让乔虎和翠儿尽快成亲的办法。他去六婆家也是早已经想好的,目的就是要和六婆一起唱一出双簧,六婆很自然地答应了他。
直到晚上天黑以后,郝云亮才回到自己家里。
全家一起坐在炕上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直默不作声,任妻子女儿百般问询,都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不正面回答她们的问题。直到翠儿索然无味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睡了,郝云亮才和翠儿娘一起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起来。
油灯的火焰还在跳动着。
翠儿娘知道丈夫有话要说,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冷不丁的又回来了,问你咋了,你也不说,看你这唉声叹气的样子,到底咋了嘛?”
郝云亮这才故作惊慌地说:“要出大事儿了!”
翠儿娘一惊,立马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要出啥大事儿?”
郝云亮煞有介事地也坐起来,听听女儿屋里的动静,确认翠儿已经睡了,才故作神秘地说:“是虎儿,和咱村要出大事儿!”
翠儿娘吃惊地问道:“虎儿咋了?”
郝云亮反问道:“虎儿曾说过的他们家包头掌柜的,你还记不记得?”
翠儿娘不假思索地说:“咋不记得?就是后来害他们兄弟俩兴明的那个黑心狼呗!”
郝云亮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让虎儿和龙儿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的仇人。”
翠儿娘一愣,急忙问道:“咋啦?你倒是快说呀!”
郝云亮故作神秘地说:“虎儿和他的女儿好上啦!”
翠儿娘大睁双眼,既吃惊又怀疑地说:“啊?这咋得了?”
郝云亮眼珠子一转,故意煽风点火说:“是啊!这俗话说得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这……”
翠儿娘急切地问道:“虎儿自己知道吗?”
郝云亮摇摇头,平静地说:“他自己还不知道。”
翠儿娘想了想问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郝云亮认真地点点头说:“唔!”
翠儿娘诧异地说:“那你还瞎琢磨啥?还不赶快去告诉虎儿。”
郝云亮一板一眼地说:“可问题是,我们压根儿就不能告诉虎儿和龙儿。”
翠儿娘一愣,脱口道:“那为啥?”
郝云亮压低声音说:“你想啊,这兄弟俩一旦知道了仇人在哪儿,那还不得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吗?”
翠儿娘无所谓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干嘛这么畏手畏脚的?”
郝云亮故作紧张地说:“你犯傻呀?这个仇人现在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平州城里的黑帮老大,他的女儿又是虎儿的相好。咱们要是把这情况告诉了他们兄弟俩,不就等于把这兄弟俩活生生又推到火坑里去了吗?”
翠儿娘一下愣住了,急忙问道:“那可咋办好呀?”
郝云亮冷静地说:“好在仇人和仇人的女儿也都不知道这件事儿,咱们还是有回旋余地。”
翠儿娘紧张地说:“可这种事情,勺子碰着锅,早晚也得知道呀?”
郝云亮顿了顿,一脸认真地说:“所以我要尽早地拆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