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峪煤矿如期举行了工人大暴动,平州城地下党按照乔有宝的意见,干脆来了一个声东击西。因为无法安排松鼠同志暗中相机协助,也没有游击队武装可以利用,他们只好决定在这一天的暴动时间来临之前,来一次偷天换日,巧妙地为根据地运送军火,以牵制平州城守军的注意力。
傍晚时分,夜幕悄然降临,夜色朦胧,秋风阵阵。
乔有宝蒙着面带着几名黑衣蒙面人,赶着两辆马车来到神医门货栈附近的一间仓库外。借着暮色,他们机警地观察了一阵,然后才派两个人悄悄地潜进了仓库,外边留下两个人望风警戒。
两名进去的蒙面人抬着一个重重的箱子从里边出来,把箱子抬上马车之后,再返回去,不一会儿,又从里边抬出一个箱子放到车上,再返回去,往返数次……
他们的一举一动,貌似神不知鬼不觉,却都在红枫的密切监视之下。这一刻,红枫正带着两名便衣悄悄隐藏在仓库外的一处矮墙下,静静地看着仓库门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红枫突然从明处走到暗处,正是栀子小姐的诡计。栀子觉得红枫叛变以后,已经抓了不少地下党,也破坏了不少地下党的交通站,剩下的,当初抓不到也就没有指望了,不如就此从明处转到暗处。她认为,红枫很熟悉地下党的行动方式和规律,前一种作用利用完了,就该让地下党继续活动,再利用一下他的第二种作用。
红枫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下线邱月影和她手里的电报机,但他清楚地知道邱月影曾经为根据地输送过补给物资,手里还有一条通往根据地的地下通路。因为这些一直不是属于自己掌握,他只是猜测到了神医门当铺。通过几次暗中跟踪乔有宝之后,让他意外发现了神医门货栈。他曾几次趁着乔有宝和乔八爷都不在货栈的时候,暗自带人来这里搜查过,却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但他有多年的地下斗争经验,所以始终没有死心,就一直在神医门货栈的附近蹲守,果然在中秋节的这天晚上,让他发现了端倪。
一轮圆月出来了,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红枫和另外两名便衣特务,藏身在不远处的矮墙下,各自手里拿着一只匣子枪,看着不远处的仓库。红枫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背靠着矮墙,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里果然有猫腻,不枉我长期在这里蹲守啊!”
一名嘴角长着黑痣的便衣特务疑惑地问道:“红枫先生,你带我们来这里搜查了多次,怎么就一无所获呢?”
红枫没好气地说:“废话!共党要是想把东西藏起来,任你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得到。”
另一名疤瘌眼便衣特务蹲下来,怔怔地问道:“那你不也曾经是地下党吗?”
红枫在疤瘌眼特务头上拍了一巴掌,生气地说:“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痣特务“嘘!”的一声说:“小声点儿!一共六箱,他们要走了。”
红枫和疤瘌眼特务急忙起身探看,只见乔有宝这边一行共有四个黑影,每辆车上都分别装了三只箱子,赶着两辆马车快速离开了。
红枫自负地招呼两名特务凑近,得意地狞笑着说:“我今天就教你们来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黑痣特务想了想说:“我看咱们还是先抓人回去立功吧,要不然的话,栀子小姐又要打我们耳光了。”
红枫胸有成竹地说:“你们放心,这次不仅栀子小姐不会打我们耳光,我还会让她陪我们睡觉。”
疤瘌眼特务不屑地说:“吹吧你就!”
红枫想了想,郑重地说:“快走!咱们先进仓库看看再说。要是有东西,最好先抄了他。”
黑痣特务迟疑地说:“不抓人?”
红枫自信满满地说:“两边的道路我都太熟悉了,咱们一会儿就能把他们追上。今天我们既要找到他们藏东西的秘密所在,又要人赃并获地抓他们四个回去邀功!”
疤瘌眼特务不信任地说:“又他妈吹牛!”
红枫不理会,一招手,三人迅速起身向仓库奔去。
红枫和两名便衣特务快速向仓库方向移动,很快来到了仓库外边,红枫留在外边,疤瘌眼和黑痣两名特务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乔八爷躲在货栈内的矮墙下,把这一切都远远地看得真切。
乔八爷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乔有宝帮着中共地下党做事情,他始终都装作不知道,其实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暗地里使一把劲儿,尽可能地不让乔有宝有所觉察。
这天乔有宝一吃过饭就早早出去,让他顿时想了很多,好好的中秋节也要跑出去,自然会有重要的事情。
此刻,乔八爷又在暗中探看,没想到让他意外发现了隐藏着的红枫等人。乔八爷的心里明白,这是乔有宝已经被鬼子的特高课给盯上了,怎么办呢?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转身悄然离开了。
疤瘌眼和黑痣两名特务从仓库里垂头丧气地出来,疤瘌眼特务气急败坏地说:“有个屁?什么也没有!”
红枫不客气地说:“是你们笨吧?”
黑痣特务肯定地说道:“红枫先生,我亲自检查了,确实什么也没有。会不会还有暗室?”
红枫想了想说:“那咱们还是快走吧,有暗室也要以后抽空再来找,别找不到暗室,再抓不到人,搞得鸡飞蛋打交不了差。”
三个人相视会意,黑痣特务立刻打了声呼哨,三匹马应声跑了过来。
红枫不由分说,飞身上马说:“快跟我上马去追!”
疤瘌眼特务疑惑地问道:“往哪边追?”
红枫不耐烦地说:“废话!只有南北一条路,你说往哪边追?”
黑痣特务怔怔地问道:“那到底是朝北追还是朝南追?”
红枫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可真够笨的,根据地在平州城南边,当然是朝南追了。难怪你们担心追不上?”话没说完,已经率先打马冲出一箭之地。
疤瘌眼和黑痣两名特务急忙上马,策马紧跟着追了上去。
红枫这一次判断错了,他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这次遇到的是他的真正对手。
乔有宝是个极聪明的人,早已经把运输的路线了然于胸。根据地确实是在南边,从货栈向南出城会更快一些。但乔有宝深知此次运送军火的责任重大,不仅要成功运输,而且还要打草惊蛇,吸引平州城日军的注意力。他的内心牢记了一条,就是策应煤矿举行工人暴动,牵制城内的鬼子,要把动静做得尽可能大一些。
乔有宝把所有的出城路线都对照了一下,认为就这么简单地直接出城无法达到预期目的,而返回到城里,还有多条道路可以转向南城门,如果有人要跟踪的话,也完全可以轻易就摆脱。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向南边去,而是直接向北往城里返回去了,一路上还都费尽心思地故意留下了一些“破绽”。
红枫一行纵马追了许久,始终都没有追上,红枫突然心里害怕了,他担心追捕落空被日本人怪罪,急忙打电话报告了特高课的栀子小姐。
栀子得到这样的情报,急忙召集大批的日本特务在全城开始追捕,按着乔有宝留下的“破绽”,一路追赶,怎奈始终慢半拍,每次都是刚刚赶到的时候,却已经立刻没有了对方的去向,然后再发现“破绽”,继续追赶下去……
就在鬼子要执行全城戒严的时候,乔有宝已经早早藏身在南城门口,悠然地出城去了。
乔有宝在南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顺利出了南城门,随后乔八爷也赶着一辆马车悄然跟在后边出了南城门。等到栀子和红枫等人追到南城门的时候,又慢了半拍,他们都已经出城了。
栀子不甘心,打电话请示了藤田之后,藤田还给她增派了部队,她打开城门,急匆匆地率兵追了出去……
静谧的中秋夜里,皎洁的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中,凉风徐徐吹来,一片乌云渐渐遮向月亮,和月亮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乔有宝一行两辆马车,来到平州城郊外的一个岔道口。一条小马路上,有两条岔道,乔有宝一行赶着马车,毫不犹豫地从左边的道路走了。
两辆马车刚走不久,乔八爷赶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也来到了岔道口,他缓缓下了车,在两条路上来回看看,然后选择向右边的马路上驶去。
乔八爷刚走不久,马蹄声夹杂着摩托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了。
红枫、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一起骑着马飞快地赶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小队骑着三轮摩托车的日本士兵,领头的正是漂亮冷酷的栀子小姐。
他们一行来到岔路口,红枫、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先后下马,疑惑地看着两条岔路,不知何去何从,随后赶来的日本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红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第一辆摩托车栀子小姐跟前,低声下气地说:“栀子小姐!两条路,我们追哪边?”
栀子从摩托车上下来,趁着夜色把两条路都仔细看了看,两条路上都有明显的车辙印。
栀子想了想,断然下令说:“分兵两路追!”随后返回到摩托车上往右边一挥手说:“红枫先生,你带几个人追那边!”然后向左边的道路一挥手说:“其他的人随我一起追这边!”
红枫爽快地答应说:“好嘞!”说完,快速跑向自己的马匹。
栀子指着后边的一辆摩托车说:“你们!跟红枫先生去!”马达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麻利地飞身上马。
红枫正要上马,却突然愣住了,他分明看见右边的道路上,有一颗火星在一闪一闪。赶忙返回到栀子身边,用手一指说:“栀子小姐!你看那边!”
栀子正准备上车,停下脚步顺着红枫手指的右边马路方向看过去,只见前边不远处,有一颗小火星,一明一暗地闪着。她急忙举起望远镜来观察,但见有一辆马车借着月色在马路上飞快地奔跑着,车上的火星在闪烁,感觉车上是有人在抽烟。
栀子微微一笑,轻松地用手一指说:“在这边!快追!”
红枫快速上马,和黑痣特务、疤瘌眼特务一道,一马当先地向前冲去,栀子踌躇满志地上了摩托车。摩托车全部发动,一时间,马蹄声和马达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打破了宁静的夜空,强烈的车灯齐刷刷地照耀着右边的马路,所有的鬼子一窝蜂地朝前奔去……
乔八爷赶着马车,在平州城郊外的一条马路上快速向前跑着,左手里的烟袋被他抽的一闪一闪的,在夜里,正好像是一颗火星一样一闪一闪。
乔八爷右手持着马鞭,一脸悠闲,轻轻地喊着:“驾!驾!”
追兵转眼就赶到了,恰好乌云也遮住了月亮。
红枫、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三匹快马超过乔八爷和马车,勒马停下,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乔八爷轻松地“吁!”了一声,马车缓缓地停下来,他故作吃惊地问道:“你们是啥人哩?这是干啥哩嘛?”
随后的摩托车也都停在了马车后边,车灯的光束把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红枫跳下马来,走近马车,看到马车上装着六只长条木箱,再看看乔八爷,并不是他怀疑的乔有宝,却也是他认识的乔八爷。他当即判断出,地下党是在岔路口分开来跑的,这条路上跑的是真正带着军火的,另一条路上的应该没有军火。便得意地嘿嘿一笑:“哟!这不是西街神医门粮行的乔老板吗?”
乔八爷冷眼看着他,满腔怒火,却不动声色。
红枫欣喜若狂,跑到栀子跟前,一脸得意地一指乔八爷说:“栀子小姐,就是他。车上装着军火。”
栀子开心地笑笑,大半夜的,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她信步走下摩托车,轻轻地一挥手,一小队日本士兵立刻手持三八大枪把乔八爷和马车围了起来。
栀子冷冷地说道:“把车上的箱子搬下来!”
两名鬼子不由分说,上前就搬,乔八爷抱着他们搬的一只箱子死不撒手,被身后的另一名鬼子一枪托砸在头上。
乔八爷的头上当时就流下血来,在他双手捂脑袋的时候,那只箱子被两名士兵抬着放到了地上。
其中一名鬼子直接用刺刀把箱子打开,箱子里却是装着金灿灿的玉米粒。
栀子和红枫同时都吃了一惊。
两名鬼子抬了另一只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边却装着是红彤彤的高粱米。再打开第三只箱子,里边竟是小米,第四只箱子里边竟然是绿豆,第五只箱子里边装着黑豆,第六只箱子里装的是红豆……
栀子和红枫看着这一切,当时就傻眼了。栀子扭头疑惑地看着红枫,红枫立刻着急了,急忙掏出手枪上前抵在乔八爷头上,冷冷地说道:“胆子不小啊!乔老板,敢糊弄皇军,你他妈不想活了!”
乔八爷毫不畏惧地擦着头上的血迹,平静地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哩嘛?”
栀子轻轻走上前,看着乔八爷和气地说:“老人家,大半夜的,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说:“中秋节了哩,粮行杂粮快卖光咯哩,我回去取些货来哩嘛!”
栀子听不懂八爷乡音很重的话,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要不明天主顾来买粮咯哩,铺里没货哩嘛!”
栀子还是没有听懂,看看六只箱子,充满怀疑地问道:“您的粮食为什么装在这样的箱子里?”
乔八爷毫不在意地说:“卖散货哩,这年头不讲包装咯哩,装啥箱子无所谓哩嘛!”
栀子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盯着红枫。红枫心里害怕,不知所措,尴尬地陪着笑脸。栀子恼羞成怒,终于忍无可忍,“啪啪!”两声,左右开弓,恶狠狠地掌掴了红枫两记耳光,然后愤愤地上了摩托车,一挥手,摩托车发动,转个弯,向来的方向走了。
其他摩托车也都纷纷跟着绝尘而去。
红枫狼狈地站在那里,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一左一右凑到跟前,看着日本摩托车队离去的背影,疤瘌眼特务急切地问道:“红枫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红枫无奈地说道:“能怎么办?继续追呀!”
三人急匆匆返身,重新上马,纵马朝着摩托车队离去的方向跑走了。
乔八爷的脸上挂着流下来的一绺血丝,得意地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
皎洁的月亮刚好再一次冲出乌云,月光又一次像水一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