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银月如钩。
白衡自虚空中跌落,掉入云间。理应是像看上去那般软绵绵的,但事实告诉白衡,云团其实跟空气差不多,只不过更湿一些,更凉一些。
来不及想什么,白衡第一反应是召出绝灵。
冰蓝色的流星穿过云层向大地陨落,那是空中手忙脚乱召唤绝灵的白衡。只是绝灵虽然被召了出来,但好似被什么控制着,任凭白衡如何努力,它都不会动一下。就这样,白衡以极快的速度跌落,绝灵却离白衡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白衡顾不得心惊,虽然没有任何着力点,她在空中奋力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这个高度,这个力度。
白衡没什么把握能够让自己落在地上还不死不伤,为今之计只有拼力试试看。离暮朝塔的顶端越来越近了,白衡瞪大眼睛瞅准了自己断定好的地点。
近了近了,用尽全力吧白衡。
眼前忽然幽蓝袭来,半空之中白衡来不及反应,直直被掀飞了起来,再次飞向空中。
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剧烈疼痛。
那幽兰恰恰拍在白衡胸口,此刻白衡气血翻涌,一口血涌在喉头,若不是白衡拼力压制住了那口血,只怕那血喷出之后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汹涌如江水。
白衡咬紧了牙关,忍受着那疼痛。可惜此刻白衡再无力翻身,背对着大地,快速陨落。
刚刚,起码还有反抗之力,有存活的可能。
但是此刻,除非有人伸出援手,白衡必死无疑。
这结界之中,暮朝塔下唯有司徒琴越和魔尊兰涧离,这两个人正在集中斗法。而除了司徒琴越,谁还会救白衡呢?
生死来的太快,白衡甚至来不及细想,捂着胸口,无法挣扎。
塔下折兰死死地缠住了司徒琴越,司徒琴越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衡落下,离地面越来越近。
“小浅——!!”
司徒琴越发狂的大吼,但是根本挣不开折兰的束缚。
“怎么,墨吟神君,你也有做不到的事么?”沙哑的声音响起,司徒琴越龙身剧烈挣扎,一条硕大的龙尾,在折兰的束缚下如同困兽,拼命挣扎。
“小浅!!!!!!”
司徒琴越的眼里一时之间没有其他,满眼都是那快速掉落的白衣女子。他嘶吼着,掀起风暴,却无法挣破折兰的魔法。
“哈哈哈哈,墨吟,我看你这副样子狼狈的很,我十分欢喜。”折兰的墨莲变得硕大,一抬头整个天空似乎都是折兰的墨莲了。
那墨莲正正罩在司徒琴越的龙身头上,缓缓落下。而与之同高的白衡,以更快的速度落下。
黑龙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那袭白衣。
不要,不要,不要!
似乎是听到了司徒琴越内心的呐喊,一人幻影蓦然闪现,接住了落下的白衡揽在怀里。而白衡再没有力气,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在那人身上,晕厥了过去。只是那人一身黑衣,一点也看不出来。
折兰拥着白衡,落在地上,俯视着被罩在墨莲下巨龙,笑了起来。
“好险,差点摔坏了你的宝贝。”说着他侧眸,对上司徒琴越的一双写满愤怒的龙眼,眼中诡笑莫名:“好在神君的宝贝接住了,可是怎么办?神君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原来,白衡刚刚落下之时二人正斗法斗得如火如荼,正是紧要时刻,只要一人先放松警惕,另一人则会完全占领上风。
也就是说,先松懈的那人,必死无疑。
本来,两个人旗鼓相当,谁也压不过谁,正在僵持。白衡这一出现,魔尊就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他知道司徒琴越心挂白衡,但往往关心则乱,于是折兰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司徒琴越,诳他到自己算好的位置。果不其然,司徒琴越着急白衡,压根没有发觉折兰的阴谋,一心想压倒折兰,赶紧救白衡。
司徒琴越落进了折兰的困身术之内。而白衡那边折兰在卖破绽给司徒琴越的时候,故意困住了白衡的绝灵,所以白衡才会没有了绝灵的帮助,直直落下。
“哎,其实墨吟神君,你这宝贝本不用挨那一下的,怪只怪你挣扎的太厉害了。”折兰拥着白衡,抬手挂下她嘴角挂着的鲜血,笑语。
不错,魔尊兰涧离本是想直接接住白衡,然后再斩杀司徒琴越的。可司徒琴越毕竟是天神转世,有元神归了本体,威力不容小觑,剧烈挣扎之下,险些破了折兰的困身术。无奈之下,折兰只好将白衡拍飞,留些时间牢牢困住司徒琴越。
“卑鄙!”司徒琴越挣扎着,怒视折兰。
折兰浮在空中,发丝拂过丑陋的脸颊,那眼睛里没有一丝得意。因为骄傲之人,从不会觉得什么事情是值得得意的,在那些骄傲的人的世界,只有理所当然。
折兰,觉得司徒琴越败给他是理所当然的。
折兰抬手收紧了墨莲,司徒琴越在墨莲之下翻滚,痛苦的吼了起来。
“啊——啊——”
似乎是司徒琴越的痛苦唤醒了白衡,白衡在折兰的怀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在了当场。
怎么回事?
师叔为什么会被困在那硕大的墨莲之下?
为什么自己会被折兰抱在怀里?
白衡微微调息,跃出了折兰的怀抱。折兰那一掌太厉害了,白衡一落地就跪在了地上,站不起来。她挣扎着爬向墨莲,试图靠近司徒琴越。
折兰挑挑眉,一道结界挡在白衡面前,任凭白衡如何努力也无法靠近司徒琴越。
“你总算是醒了。”折兰蹲在白衡身边,看着白衡。
白衡看都不看折兰,兀自拍着结界:“师叔,师叔!”
司徒琴越在墨莲之下苦苦挣扎,爬向白衡:“小浅,走,走!”
司徒琴越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
但是白衡不能留在这里。
“走!走!”司徒琴越大吼着,一双眼始终悲伤的看着白衡。
“走不了,我不走!”白衡狠狠拍着结界,眼泪迸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哎呀,真可怜。”折兰捏起了白衡的下巴,转向自己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白衡泪水模糊的眼睛:“我还有好戏等着给你看呢,想看么?”
白衡哭着摇头,用力摇,使劲摇。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好事。
火光乍起,墨莲之下大火熊熊燃起。那当中龙身的司徒琴越被烧的很痛,翻滚着,变成了白衣的司徒琴越。
“不要,不要,停下来!”白衡揪住了折兰的衣领,大声的喊,撕心裂肺的喊。
烈火之中,司徒琴越忍着痛,摇摇晃晃的拼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白衡,身上满是鲜血。他的手在流血,但是那手中始终紧紧握着一支玉笛。
白衡模糊的看到那翠绿的颜色。
白衡知道,那玉笛在白衣之上该是极好看极清新的。
大火狰狞,扑向司徒琴越,想要将他吞噬,将他扒皮蚀骨,留在这大伙之中化为烟灰。
“莫哭,小浅。”
司徒琴越的声音很弱,白衡险些没有听到。
她转向司徒琴越,玉样的脸上悲伤不可自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衡被阻在结界之外,只能无助看着司徒琴越一步步向她走来。
“师叔...”
那火中的白衣男子,一步,一步,走的艰辛却倔强。他清冷的眼中映着烈火,那火正中,一名白衣女子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痛哭。他慢慢走着,烈火烧上了肩膀也不去扑灭,就这样,缓慢的,执着的。他缓缓抬起手,伸向那女子,轻轻启唇。
“别哭。”
白衡觉得痛,心比身更痛,痛的她除了大声痛哭,再没有别的方法。
“看他这样慢慢死去,是不是太残忍了?”折兰靠在白衡耳旁,用那嘶哑的声音问道。
“不如,我成全他吧?”折兰站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的浮灰。
墨莲下,烈火中,黑衣男子站在那摇摇欲坠的白衣男子背后,看着白衡诡异的笑了起来。
白衡不禁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那黑衣男子。
折兰,你要做什么?
折兰手中银光一闪,一把利剑乍现,他看着白衡笑笑,对准司徒琴越的背心。
不要,不要,不要。
司徒琴越模模糊糊看到白衡拼命的大喊着什么。
是什么?
小浅在喊什么?
蓦然,背心一凉,狠狠地痛了起来,然后鲜血快速的流失。司徒琴越迷茫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个好大好大的洞。
奇怪,这是什么?
司徒琴越颤颤巍巍的伸手想去摸,却轰然倒在了地上。
“师叔——!!!!!!啊————”
白衡拼力拍打着结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看着那倒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心痛得不能自已。
师叔,师叔,骗人的,骗人的!
折兰穿出结界,轻轻按住了白衡的肩膀,低语:“如何?难过么?”
白衡颓然跪地,呆呆的看着那不远处血迹斑斑的白衣男子,没有反应。
折兰笑了笑,低头靠在白衡耳旁,浅浅的说:“我曾经,也这般失去爱人呢。白衡,你能体会么?”
能体会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