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朝廷委派的裁判当众宣布第一战的结果后,李轻尘等人便走到了原位,落座后,已经恢复了些许精力的沈剑心扭过头,由衷地感叹道:“这三位陇右来的前辈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呀。”
这三人相较于他们三人,必定更为擅长合击之道,但他们却依旧甘愿选择与这边三人分开厮杀,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相让,而且一招不敌便干脆利落地认输,绝不拖沓,也没有强行再要求厮杀一番,神色间更无丝毫不情愿,这的确可称得上是“光明磊落”。
李轻尘亦是点头道:“的确如此,看来其他镇武司中,也不全是梁勇之流,还是有三位前辈这样的真英雄!”
转过头,他又压着嗓子,小声问道:“没事吧?”
李三三瞥了他一眼,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眉宇间,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骄傲之情。
她可还没使出真本事呢。
李轻尘见状,脸上也随之多了几分温暖的笑意,只要她的性子能够再开朗一些,就很好了,无需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重新开始的权利。
转过身,轻轻一巴掌拍在了贺季真的头上,李轻尘笑眯眯地道:“怎么样,没给贺兄丢脸吧?”
贺季真伸出手,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发冠,将那用来记载自身见闻的本子揣回怀里,然后才不屑地嗤笑一声,道:“得意个啥,差点没给人家一刀两断了,还装呢?”
李轻尘无奈地摇摇头。
“臭小子。”
一战结束,未让依然意犹未尽的百姓们等待太久,紧接着朝廷派出的裁判便飞至场中,朝着左右两边举起双手,朗声道:“第二战,洛阳,武真一,武灿,张藏象,扬州,顾无双,曹浪,许仕,双方准备入场!”
此言一出,场外顿时又是一阵兴奋的惊呼声。
“是洛阳镇武司的人?嘿,他们有多久没出来过了?”
“快看快看,是洛阳司的人啊!”
“那黄毛小子就是人榜排名第一的武真一?听说如今已是三品入境的修为了,他才多大啊,也太厉害了吧,真不亏是武神大人的亲孙子,将来恐怕就是我大洛下一任武神了!”
“真的假的,就是他?这模样看着可真不咋地。”
“没见识!长得好看就能打?那不如大家去平康坊看戏子们打擂台好了!”
洛阳镇武司虽已久不在江湖,可江湖上,却依然有着洛阳镇武司的传说,故而他们一经出现,便立马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高台上十九座镇武司的领军人都在互相谈论个不停。
“真不愧是武神大人的子孙,这份天赋,着实是恐怖。”
“此言有失偏颇,若单论天赋的话,刚刚那叫李轻尘的小子应当比他还年轻吧?”
“说的是啊,悬镜司那边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把这三人都给遗漏了,我看真打起来,这武真
一应当也不会比那小子强多少,难道说,是武督大人特意嘱咐了悬镜司,不让他们太过出风头么?”
“不,武真一只是在刻意压境罢了,同样是三品入境的修为,他一定比那小子要强!”
“哦?刘兄是修为更上一层楼,所以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出双方差距,还是说刚才自己这边的人输了,不高兴啊?”
“我呸,懒得跟你们解释。”
“嘿,这一代人的江湖,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啊,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
“那武真一虽强,不过我看这一战主要还是看武灿吧,他可是早早就已入三品了,如今应当是三品大成的修为,武真一到底还是年轻,多磨砺一番,也是好事。”
药王谷一战,别说底下这些消息闭塞的老百姓了,就算是其他几座镇武司的人也都不知道,盖因此事被朝廷下了令,三缄其口,所以无人知道武真一曾在百草峰上一人独斗李轻尘在内的八人之事,不然只怕会惊得瞠目结舌。
当先走到场内的武真一,依旧是那一副懒洋洋似乎没睡醒的模样,好像这世上就没几个人值得他提起兴致,的确,他是遨游十方,纵横三界的鲲鹏,蝼蚁再大,又值得他多看一眼么?
走在他身后的武灿,年长他十余岁,从家族血脉上来说,算是他的堂兄,可惜,废物一个,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更不会给他什么面子,至于张藏象嘛,凑个数罢了,毕竟洛阳镇武司这几十年来一直封闭大门,不曾出世,根本就没有新鲜血液,司里够资格来参赛的,也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勉强凑了两队罢了,至于与张藏象同样已经突破到四品的孔秀,自是不会来的。
这一边的三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就是而立之年出头,而反观对面三位,却都是不惑之年往上的年纪了,而这,竟已是扬州镇武司这边最强的一队,他更是懒得多看,此行不过就是得了老爷子的命令,跑来转转,没想到又遇见了李轻尘,这实属意外之喜了。
武真一背着手,慢悠悠地踱着步子,那模样根本就不像是来比武的,更像是来阅览风景的游人,对面扬州司来的三人见了,顿时紧皱眉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
就算你洛阳镇武司的地位再是超然,就算你武真一的家世再好,资质再高,可我们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众目睽睽之下,哪儿有你这样目中无人的,三人心中顿时便起了要好生教训一下这后生,让他知道资质并不等于一切,你我之间差了将近三十年,这可不是光靠“天赋”二字就可以弥补的!
待得裁判一声令下,这次的三人不像上一场的李轻尘与胡七他们一样,还互相抱拳见礼,攀谈一番,显得十分客气,而是不约而同地直接纵身冲向武真一,誓要将这位天之骄子打得低头!
武真一见状,勉强提起了几分精神。
本来嘛,这次让武灿出手解决就好了,他可懒得动手,可看对方这样子,竟是打定主意要找自己的麻烦了?
武真一打了
个哈欠,立在原地,一手伸出,便有一股浩瀚如海,巍峨如山,好似无穷无尽一般的巨力落下,三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便被硬生生地压趴在了地上,倒在了距离武真一不过三丈之外。
场外百姓们顿时看得一愣,赶紧互相询问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那黄毛小儿一伸手,对面三人就倒下了,怎么,扬州司这边是下了重注自己要输么?
而在高台之上,更是惊呼连连。
“这,这是什么天赐武命?”
“只是一招便轻易地压下了同境界的三人么?”
“此子的天资,真是可怕。”
“难怪如此目中无人,他的确是有这个资格,看来地榜更新之后,他也当在其上了。”
“厉害,武三绝前辈,你们武家的血脉,果然厉害,洛阳镇武司看来是后继有人了。”
“是啊,武三绝前辈,这次特意带这小子来,不会就是给我们显摆一番的吧,哈哈?”
众人一阵谈笑,对武真一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对,毕竟对方一是年轻,同时又有如此卓绝的天赋与修为,有些狂傲那是应该的,第二对方毕竟是武神大人的亲孙子,就算不爽此人,却也轮不到他们来教训。
然而,作为此次带领洛阳镇武司两队人马前来参与朝廷演武,同时亦是武真一叔父的武三绝,却根本笑不出来,因为他深知武真一这人的秉性,说实在的,若换做是他自己的儿子,他只怕早就痛下杀手了。
此子越是强大,他便越是感到不安。
在他看来,连中原四大宗师也都有各自的羁绊,换句话说,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能够对他们产生束缚,至于那些不入品的武人怎么样,他也不在乎,毕竟以他们的能力,也闹不出大事。
可武真一不一样,他不旦资质之妖孽,堪称当世第一,而且在他的身上,武三绝只看到了近乎野兽般的残暴与随心所欲,他漠视一切情感羁绊,漠视一切的世间规则,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根本就不在乎有什么后果,也不在乎会多少人指摘他,一不高兴,便肆意屠戮,这种人,就是最典型的魔道中人,自私自利,完全以己心为重,而且武真一更为极端,因为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有这样的人存在于世,既不是他们武家之福,也不是江湖,乃至于人间之福,所以武三绝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场上,三个被那股无形的庞大重力硬生生压倒在地的扬州镇武司武侯们,虽然倍感屈辱,但他们只要一使劲想要站起,武真一便又加上一份力,看那模样,就是在戏弄他们,可纵然他们再生气,却也依然无可奈何。
技不如人,能怎么办?
武真一看得实在无趣,掏了掏耳朵,突然转过身,看向了座位上的李轻尘,一张口,正要当众挑衅他来与自己签下生死状,单独搏杀一番,高台之上,武三绝却突然站起身,朗声道:“够了!此战,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