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镇武司前院的演武场中,已成功来到朝思暮想的长安司里足有两月之久的少男少女们,却依然难灭心中的热情,无需他人监督,自然勤勉修行,闲暇时间便相互切磋比试,不亦乐乎,却是给原本死气沉沉的长安镇武司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些年轻武人们虽刚进来不久,却也分山头,其中林慕白是一伙,他背靠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又素有“长安侠骨”之名,在外的名气最大,也最好,虽在武道会上惨败给了无心,但依然凝聚起了不少人在其麾下,以他为尊。
那裴氏兄弟自然也是一伙,裴家传承之悠久,实力之雄厚,位居四大家族之首,再加之裴世雄好歹也是武道会八强之列,并且不少人都觉得他之所以会输那回鹘王子,不过是因为双方信息不对等,中了对方的暗算罢了,真要论起硬实力来,裴世雄定然胜于那人。
实力强劲,威武不凡,加之如此雄厚的家世背景,自然也有许多人愿意加入其麾下,尤其是同为世家豪阀出身的,更是愿意以他为尊,而非他们心中的伪君子林慕白。
至于裴旻虽然看见了这种对立,却也不管,第一是他没那空,第二是因为这种对立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只要能够将这种对立控制在一定程度内,那一能激发出双方的斗志,互相较劲,快速成长,二是方便制衡,毕竟借这一次机会,涌入长安镇武司的世家子弟太多,就算他裴旻有那本事在将来让他们所有人都以自身职责为第一要务,可也保不齐会出问题。
人活在这世上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一个,一旦有了羁绊,有了牵挂,有些时候就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之举,届时他们该如何在家族与镇武司之间做取舍,而到那时候,长安镇武司还能继续保持中立么,所以有些事防范于未然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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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了,沈剑心算是头一次走到这里来,虽然都瞧见他了,可林慕白与裴氏兄弟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林慕白心中自然不喜,且不说双方都使剑,算是潜在的对手,而且他与无心之间还有恩怨,当初从那处小破客栈的时候就开始了,之后无心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淘汰了他,让他丢了大脸,他又岂能对这自称无心朋友的少年有好感呢,不过他脸上洋溢的笑意却是最为热情,毕竟如能将沈剑心拉到自己这边,那未来可是一大可以抗衡裴世雄的顶尖战力,故而他是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抱拳问礼的。
“恭喜恭喜,恭喜沈兄弟出关!”
而裴世雄脸上的反感就懒得掩饰了,他之所以会不屑,是源于世家子弟天生的骄傲使然,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身份,在一众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中也是最顶尖的,他接受不了诸如李轻尘这等泥腿子出身的普通武人,最后排名竟然能够凌驾于他之上,这沈剑心跟李轻尘是朋友,裴世雄自然是一并厌恶了。
虽说沈剑心出身的
沈家在他老家渝州也算豪门,可在裴世雄这等人看来,无非就是地方上的乡绅罢了,并不算世家之列,上不得台面,故而他的脸色最冷,甚至连招呼也懒得打。
反倒是在平康坊雨花河的桂花坊门口,接连吃了李轻尘两次瘪,之后又被无心给亲手于擂台上淘汰的裴冬生,虽然也未主动上来攀谈,但看向沈剑心的眼神却是最为真挚,或许这些日子里,真正得到了成长的,唯他一人而已。
见有人主动向自己打招呼,沈剑心自然不会怠慢,赶紧抱拳还礼,态度并不疏远,却也不热情,只是微笑道:“在下沈剑心,渝州人士,见过诸位同僚,诸位晨安。”
林慕白这边的人以及一些保持中立的年轻武人们见状,都客气地还礼,毕竟谁都知道,那位冷面剑仙裴大人最是看重这姓沈的,眼下跟他打好关系无异于便是在跟裴大人打好关系,虽然不忿,却也不得不为之。
不过裴氏兄弟这边的人则稍显冷淡了,因为裴旻的崛起,本就算是世家,尤其是他们裴家的丑闻之一,最起码在他们自己看来是这样的,虽然裴旻从未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想过要给裴家兄弟使绊子,但不妨碍他们自己如此去想,故而他们并不愿巴结裴旻,而是一直在寻找其他靠山。
很多人都算是头一次见面,两边正欲礼貌地攀谈一番,可正在这时,于沈剑心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慌急的声音。
“你可终于出关了,沈大哥!出大事了!”
沈剑心闻言,立马转过身来,眼前站着的,却是两月不见的贺季真,他身为兰台郎,负责文职,不属战力,只是能在裴旻与黛芙妮娜两位大人那边稍微说得上话罢了,在场之人可没几个看得起他的,甚至还有因为故意接近那位丹药房中的李姑娘而与他生了龃龉的,故而他来这里之后,连个打招呼的人也没有。
镇武司,或者说这座江湖,终究还是以实力为尊,像这些只会动动笔的废物有什么用,是能用笔杆子压死那些作乱的武人呀,还是能用唾沫吐死那些贼子呢,日后他们在外征战,生死一线,而这小子就在长安享清福,只是这么一想,谁又能给他好脸色看。
沈剑心下意识地左右瞧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全部收入心中,随即抬起头,快步迎上前去,询问道:“贺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慌急?”
贺季真这些日子里过得也极憋屈,今天总算是找到了正主,刚想开口,却听后方的裴世雄突然冷冰冰地道:“有什么话需要两位单独聊的么?还是说有些事我等不配知晓?”
此言一出,许多人看向贺季真的眼神顿时变得更为排斥与厌恶,甚至连带着看那刚出关的沈剑心也不顺眼了。
到底是什么事,凭什么只有他听得,咱们听不得?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可二人却好似立马便被众人隔离了出来,沈剑心见状,赶紧道:
“贺兄弟,如若是裴大人交代的公事,那就直接说吧,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如若是私事,那你我便回去再谈。”
贺季真闻言,抿了抿嘴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怀中丢出了一卷被细线裹起来的卷宗,颇有些无奈地道:“是悬镜司那边刚送来的消息,沈大哥拿去看吧。”
沈剑心在伸手接过了那份卷宗后,却并不急着马上打开,而是转身招呼众人道:“来吧,诸位日后都是同僚,便不要再害羞了,既然是公事,那一起来看便是。”
贺季真在背后见状,抬起手,几次想要开口阻拦,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长叹了一口气后,便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他能做的,也就是笔杆子上的功夫,不丢人,但有时候的确有些窝囊。
这边等到众人全部围了上来后,沈剑心这才扯断丝线,徐徐地展开了手中卷宗。
低下头,为防有人瞧不见,他正待要高声念出上面所载文字,却忽然间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又看了几眼上面的文字后,猛地合上了手中卷宗,神色几番变化,竟说不出话来。
因为人太多,围在最外面一圈的人踮起脚也瞧不见,就只能干着急,于是便有人忍不住高喊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沈兄可否替我等念出来?”
沈剑心皱眉不言,浑似没有听见,却只见旁边的裴世雄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好啊!好一个李轻尘!在我长安犯下那等大错之后,侥幸逃过一劫,未受严惩,结果不但不思悔过,竟又在襄州犯下大案,屠戮一镇百姓,上百江湖武人不说,还敢袭杀两位襄州镇武司的武侯,致一死一伤,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实在是天理难容!”
沈剑心一下惊醒,骤然转过头来,朝着裴世雄大喝道:“绝不可能!我亲眼所见,李兄的确是经脉俱断,中丹田破碎,一身修为尽失,这是连裴大人也知道的事,更何况他先前还只是五品的实力,又凭什么袭杀一位四品武人?这定然是重名之人!”
裴世雄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重名?沈老弟,你可别看漏了,上面可是有画像的,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跟他长得也一模一样的重名之人?”
沈剑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嘴上依然坚持道:“这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这绝非是李兄会做的事,我绝不相信!”
裴世雄气势愈发高涨,禁不住讥笑道:“可笑!你是不是不知道咱们大洛的悬镜司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发来的情报,又岂会弄错,这些就是李轻尘所为,他已堕入魔道!”
沈剑心气的剑眉倒竖,厉声道:“不,这一定是弄错了!我敢以性命担保,李兄绝不是这样的人!这是有人故意构陷于他,我自当为李兄查出真相,还李兄一个公道!在未查明真相之前,谁也不可随意诬陷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