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豪衣袍鼓荡,头发无风自动,整个人居然漂浮起来,离地有四寸多高,手中长剑光华大盛,仿佛一轮冉冉新生的烈阳,令人不可逼视。
“小子,能死在我‘乙木流英剑法’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
葛天豪神情寒漠,说罢步罡履斗,剑诀一引,向下蓦然斩落,凌厉无匹的剑气化作一道青白相间的光刃,破空而至。
奚羽脸色大变,只觉劲风刮面,火辣辣地甚是疼痛,心头升起了无与伦比的危机之感,急急翻身躲闪。
下一刻,轰地一声巨响,地面炸开道道犁沟,草屑漫天,尘土沸扬。
灰尘散尽,露出奚羽的身影,他裤腿上血迹斑斑,若非反应及时,在对方出剑的刹那,就凭借着心生的警兆,电光火石之间想也不想地滚向右侧,否则这时早已毙命。
“哦,躲得倒是挺快。”葛天豪见奚羽居然躲了过去,大感意外,旋即冷哼一声,满是嘲讽。
奚羽摇晃着站起,神色凝重,知道此刻已是性命攸关,如若不能想出对策,纵有九条命,也要交代在这,可这葛天豪的剑罡着实厉害,自己站在远处,那是挨打不还手的局面。
奚羽额头泌汗,暗暗思忖:“眼下九死无生,除非我欺身到他身前三尺之地,方才有一丝胜算。”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奚葛两人的修为差异实不可以道里计,但奚羽可生撕虎豹的神力略微弥补了一些境界的不足,不然也不可能同他周旋这么久不败,只有破釜沉舟,近身放手一搏,才能有创造一线渺茫生机的可能。
可他引以为豪只唯二输给过那穿山甲兽的轻功,此时却全然无用武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葛天豪目中杀机一闪,根本不容奚羽思虑,剑诀再度起势,眼前戴花少年害得他在佳人面前出丑,令他颜面无存,委实死有余辜。
当是时,奚羽大吼一声,动若惊雷,猛往他身前奔去,欲图转守为攻。
葛天豪看在眼里,讥笑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正当这时,远空“咚咚咚咚”的传来暮鼓之音,声声入耳,奚羽身形霍地生生顿住,望向葛天豪后方,流露出一脸惊诧之色。
“咦,各位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葛天豪连同那一直冷眼观望的丁敏仪登时齐齐变色,扭头朝身后看去。
可是后方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在?
等到两人回味过来上当受骗,奚羽虚晃一枪,早已飞快窜逃出老远,回去的路有那敏仪师妹堵截,他只能奋起毕生之力,掉头往原先的那处花丛处没命价跑去。
那自制的竹子剑已经在刚刚的那一道剑光中,被削成两段遗失了,自己赤手空拳上阵,下场定然也好不到哪去。
假使侥天之幸,真的给他在对方剑诀完成前,逼近到身遭三尺之地,恐怕也会被来自后方的丁敏仪一剑穿心,结合之前的言论,这对男女是绝对不会吝于联手杀人的。
在那一瞬,奚羽早已做出了决断,刚才的虚张声势,只是佯攻罢了,暮鼓恰逢其会的响起他也始料未及,微有走神,但在快速应变之下,却正好襄助了他一臂之力。
没跑多久,就再一次见到那簇茂盛的花丛,奚羽一跟头栽了进去。
繁花似锦,一眼望不到边,几乎是前后脚之差,葛丁二人就御虹飞星逐月般来到此处,目光对视后,皆是咬牙道:“分头追!”
他二人越追越深,愕然发现此地竟隐隐自成阵势,四下里像是一方迷宫,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幻方位,越深入心下越觉骇然,几有种阴阳错乱、乾坤倒置之感,一时间进退无门,只在原地踏步。
二人慌忙高声呼叫彼此,汇合之后,脸色均略显苍白,接下来事情愈发诡异,不管两人怎样东转西晃,可眼前景物总是一般无二,如笼在云里烟里。
葛天豪瞅了瞅满枝头莹润润的花朵,蓦地焦躁起来,咒骂道:“这一林子鸟花,一个个裂着嘴,笑得好不厌人!待老子把你们全都腰斩了,看还怎么作怪!”
说完,拔剑乱砍一通,身旁落英缤纷,几只昏鸦惊得扑蹿上云天,啾啾盘旋不止。
却说奚羽一猛子钻进花丛之中,正是如鱼得水,他唯恐被追来的葛丁二人拿住,佝偻着身子,只狗刨似的闷头往前扒。
不知爬了多久,忽然窥见一角鳞甲,竟是那只穿山甲,它这时倒似乎不怕奚羽了,好像已经得知了少年先前的追逐只是一场游戏,就乖巧地趴在那里,掩映在绿叶红花下。
好巧不巧,它恰好拦在了奚羽的前方,奚羽和它眼对眼,干瞪了一小会儿,甚至挤眉弄眼,露出恫吓之意,想吓走它,它也不为所动。
“有坏人在追杀我,你再不闪开,小心被抓去煲汤,做成肉羹!”眼见这突然吃了豹子胆的穿山甲愣是不让道,奚羽压低声音威胁。
看它没有任何表态,奚羽只得苦笑一声,双腿跪地向旁边爬去,可这穿山甲偏偏要和少年作对,他转到哪儿,它就先一步蹿到前面拦着。
“喂喂喂,你别欺人太甚啊!”
奚羽面皮一僵,心里大是郁闷,想它的时候它不来,不想的时候却赖在面前不走,难道虎落平阳,你一个小畜生也要落井下石不成。不过他倒是从它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意味来,像是要同他继续完成那场未竟的比赛。
奚羽苦笑更浓,心想自己此刻命悬一线,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和你这个小畜生嬉闹。
突然,那穿山甲动了,往前蹿跃出几尺远,随后又停下来驻足回望。
神奇的是,奚羽居然还从那双绿豆大的小眼中读懂了它的意思,竟是示意要自己跟上?
他半信半疑地爬了过去,果然这只穿山小兽等他跟上后,又纵跃出丈余许,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奚羽。
奚羽只觉世上荒谬之事多了,他好歹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采药郎,岂能同其他凡夫俗子一个见识,稀奇古怪之事遇得多了,连传说中的“山鬼”都拜会过,从彼界来到此界,迢迢经年,一路访仙问道,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但却没有怪过今天的。
且不算自己有没有恩情,这穿山甲似乎是知恩图报,感激自己手下留情,有意救他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