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乌漆麻黑的海边,海浪还在不知疲惫的翻滚着。
沙滩上两道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映衬的更加修长。
杜阮瑜没有在意自己身下的礼服沾上沙子,手中拿着一罐啤酒,豪迈的跟夜枫干杯,灌了一大口。
"悠着点,你的酒量又不好,小心喝醉了。"夜枫习惯性的叮嘱着。
杜阮瑜眨眨眼,有些怔神。
两人当初刚到法国的时候,杜阮瑜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压抑的状态,每天的情绪都很糟糕。
那段时间,即便是南溪都没有办法让她清醒点。
夜枫每天晚上拉着她,拎着几罐啤酒,坐在阳台上,就着月光,借酒浇愁。
当初他也是这样叮嘱她的,她的习惯很不好,喝酒跟喝水一样,猛又快,醉的特别的快。
喝醉之后,就开始各种吐槽,一边哭一边说,想家,想爸爸妈妈,想林夕夕,各种想,每天在学校受的委屈,各种难过的事情都说出来。
而夜枫就是她的垃圾桶,每天晚上静静听她吐槽,然后将喝醉的她弄回房间睡觉。
想到当初那样的一幕,杜阮瑜眼眶一热。
后来,她渐渐适应了外国的生活,南溪也长大了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那样喝过酒了。
"来,敬你,感谢当初你当了我那么久的垃圾桶。"她笑着撞上他手中的啤酒罐,豪爽的灌了一大口。
见劝说无效,夜枫只能跟着笑着喝了一口。
有人陪着喝酒的感觉就是比一个人喝酒好,夜枫望着她那让他为之着迷的脸庞,久久不能移开眼睛。
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处于人生的低谷的时候。
酒吧之中见到她让人惊艳的热舞,是他最先关注到她的一点。
后来见到她的时候,却是因为她父亲欠了自己的钱,不小心将她父亲给伤了,见到了她疯狂的一面。
后来的事情,他大致也有关注,正宇的破产,杜淳的生死不知,她成为下堂妇,被傅亦臣抛弃。
这些在他这个***看来都觉得太过残忍,她绝对无法支撑下去,但是她确实撑下去了。在那样惨烈的状态下撑下来了。
他永远无法忘怀,她浑身是血,躺在脏污的仓库之中,脸上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的时候,依然记得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向他求救,救救她的孩子。
这一幕让他吃惊,也让他怦然心动。
这样坚强的女孩,才是能够配得上他的女人。
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将她带上,带着离开了A市,在国外定居,找人给她做手术,让她不用顶着一张毁容的脸见人。
帮助她进入设计学院,帮她带孩子,这一切发生的顺其自然,他甚至没有跟她谈条件。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她孩子的保姆,陪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的过了四年。
一开始他就是冲着这个美艳的女人去的,最后,在她身边待了四年,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个结果,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难道真的是退步了,没有了以前的霸气和锋芒了?
这个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
"对了,你父亲最近还有没有找你啊?"杜阮瑜灌了一口酒,忽然问道。
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夜枫的父亲将他带回去,可是被狠狠收拾过了。后来更是大半年时间见不到他,她都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他了,谁知道他又出现了。
夜枫脸色一僵,浮上一丝的疑惑。
她不提起,他自己都忘了。
父亲当初可是说的很清楚,只给他半年的时间,时间到了就要回去跟周娇结婚,虽然时间还没有到,但是这么长时间对他的不闻不问不符合他父亲的风格。
随即一想,当初陪在杜阮瑜身边在国外四年,他不是一样没有一点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夜奇他现在很忙,没有时间管自己这个不孝子?
他自嘲一笑。
"没有,谁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也许是让我最后再潇洒一段时间。"夜枫似乎是压抑着无尽的苦闷,扬起一罐酒,拼命灌着。
"说的那么悲观,我总觉得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的,你好好跟你父亲谈谈,他也许能够接受你的想法呢?"夜枫陪了她四年,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思,毕竟是真真切切的陪了她四年,帮助了她很多。
没有夜枫,就没有她,更加没有南溪的存在,在她的心里,夜枫是一个恩人的存在,不可或缺的恩人。
她自然不希望见到他跟父亲之间的关系闹得僵,虽然,她对夜奇那个老头子也没有好感,但谁让他是夜枫的父亲呢?
"呵呵,我也不想那么多,现在我是孓然一身,没有什么在乎的。如果我有了心爱的人,绝对不可能让他这么掌控我。"夜枫眼眸发亮望着杜阮瑜,意有所指说道。
她不傻,轻笑一声,转移视线,凝望着远处的海浪。
"当初我在仓库的时候,真的感觉是处于惊涛骇浪之中一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你当初是因为什么想起来救我的?"
夜枫一愣,没想到她会问道这个。
"这么多年都没有问过,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有能力回报你的时候,不想多问。"
"哦?"夜枫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那么现在是有能力回报我了?想怎么回报我?给钱?还是给人?或者帮我找个媳妇?"
桃花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明显的听出来不悦来,这是在讽刺她呢。
杜阮瑜抬头看向他,有些难过的表情。
"没有这个意思,你别多心。"
"呵呵,我不多心,你说这个不就是想要跟我撇清干系吗?不想让我继续纠缠你,想要让我对你死心,难道不是吗?"夜枫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的犀利,嘴角的笑容变得讥诮,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笑的时候,露出的银白牙齿。
杜阮瑜心中猛地一抽,似乎看到了他眼角的晶莹的泪水。
他说的没错,她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要不着痕迹的让他死心,无奈他太过敏感,没有等到她说下面的话,就已经全部了然于心了。
"对不起。"心绪万千之后,她也只有这一句话。
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他能够顺利接受。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不想放弃更跟你没有关系。我的想法我的做法,都是我一厢情愿,你没有资格阻止我,或者是自以为是的劝说。"他忽然站起身来,在酒精的冲击之下,他的声音很大。
"是傅亦臣让你说的吗?他一直看不顺眼我的存在,可惜他没办法啊。如果不是他自己当初太渣,也就轮不到我的出现,更加不会遇到我,被我缠上,想要赶都赶不走的地步?"他忽然自嘲的冷笑,"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块狗皮膏药啊?怎么赶都赶不走?"
常年的求而不得,夜家给他的压力,加上今天酒精的冲击,让他整个人的情绪得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精致的桃花脸上一片狰狞,眼角泛红,晶莹的泪珠更是闪烁着光芒,即将滴落。
杜阮瑜跟着站起身,不忍的伸手想要去拉着他的手。
被他直接甩开,瞪着眼睛不愿意接受她的怜悯。
"夜枫,真的不是这样的,你想太多了。"看到情绪不稳的他,杜阮瑜不敢再刺激他了。
一直以来,夜枫的脾气都算是好的,但是她一直也没有忘记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骄傲嚣张。
"是吗?那你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冷笑的斜眼看她。"我对你有恩,你是有钱还给我这些年对你的照顾,还是能够让我得到更多的利益?否则的话,你什么都不能给予,你跟我说回报?你当我夜枫是傻的吗?"
言辞犀利的让杜阮瑜一时无语,睁着大眼镜默默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两人站在海边,迎接着海风的吹拂,默默对望着,远远望去,倒是有着一种情侣凝望不舍的架势。
夜枫有些难受,心里感觉像是一块石头压着一样。
转身冲向身后的海里,身上精致的礼服在海水的席卷下,瞬间变的褶皱脏污,像是从污水沟里捞出来的破布一样。
他没有去在意,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半响没有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杜阮瑜感觉不对。
这个时间太长了,即便夜枫会水,也超过正常的时间了。
她慌张的拎起裙摆,冲到海边大声叫道:"夜枫,夜枫,你怎么样了?回个话啊?你别吓我啊?"
接连喊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心慌意乱的她脱下鞋子,就准备下海去找他。
赤着双脚踩在沙子上,一脸着急的伸手就要将身上礼服的下摆撕掉,根本没有想到这件礼服是傅亦臣亲手设计的事情。
"撕拉"一声响,长长的裙摆被她徒手撕了下来,可见刚才她是多么的着急。
眼看着含着泪的杜阮瑜,就要朝海里扑去。
海平面上浮上来一个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一丛杂乱的海带,一双眼睛晶亮的凝视着她。
要是换个时间,这种反应真的能够吓死胆子小的人。
但是杜阮瑜见到这样一幕,却是喜极而泣,眼泪掉了下来,又马上伸手擦掉,又哭又笑的骂着。
"夜枫,你个混蛋,下次要是在这样的话,看我理不理你。"
他拿掉自己脑袋上的杂草,耸耸肩,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你对我还挺上心的,得了,看在你刚才紧张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从半人高的海水中站起来,朝杜阮瑜走来。
还没有走到沙滩上,就被她抱个满怀。
夜枫顿时愣住了,双手僵了半天,不敢往她身上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