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儿起初也不明白那杀意为何而来,只以为是主人气恼唐彦未能护好小姨,可直到那凌厉刺骨的杀意生生刺痛了他的脸颊之时,他这才恍然大悟--舒善卿就在方才已然陷入魔障,就要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他呆愣了片刻,却再也顾不得主仆有别,咬咬牙将心一横,揉身就扑了过去,牢牢抱住了舒善卿的腰身:“主人,不能过去!”
可舒善卿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一般,依旧是怀抱着华拭薇,迈着坚定缓慢的步伐渐渐走向树根下躺着的唐彦。
此刻他心中那想要杀人的想法是如此的坚定,坚定到他好似将自己沉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之中。这个梦寂寞而又哀伤,唯一可以带来温暖的便是眼前之人的一捧心头血,唯一可以从梦中醒来的方法就是将他的性命赴之黄泉。
“阿舒……”直到他怀中的女子似是感受到他的杀意一般轻轻战栗起来,一边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一边在口中含糊不清的唤着他的名字。
舒善卿一个激灵,瞬间便从幻境中惊醒,全身上下沁透了一层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片刻入魔了,心中更是不由焦躁了起来。想想自己自渡天劫后,已有多年未有困境。算算年岁,思及如今这光景,怕是自己“修劫”已近。但自己却从未曾想过,原来自己的“修劫”竟应在了她的身上。
定定神,舒善卿头次对那女子昏沉沉的状态表示无比的庆幸,若不然被她瞧见自己此刻惊慌的神色,还不知要怎样的嘲笑自己了。
于是,他脸上便又挂上了惯常的轻浮笑意,一边狠力拍拍她脸颊(嗯,这手感,都将近三十年了,还未改变分毫,柔韧有弹性,比街头李记的馒头也差不到哪去),一边故作不耐烦的喝了一声:“阿衾!”
华拭薇瞬间被惊醒,朦朦胧胧中只隐约知道自己是躺在舒善卿的怀中,可是,现在却不是自己跟他纠缠这种不打紧问题的时候,自己心里又更在意的话想要问他。
她费力攀着舒善卿的胸膛,连把嘴角血渍先擦去的气力都没有,却还是一脸困惑的表情看着他,纵然全身疲乏地连多余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却还是勉力哆嗦着嘴唇问了一句:“阿舒……”
舒善卿看她这副神情知道她想问些什么,不禁眸中一暗,虽还是那副笑谑的表情,眼中自就失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光彩:“嗯,前世往故之前你确实是已许我婚约的。”
“可是……”拭薇一时气结,又轻轻咳了起来。
舒善卿将她轻轻放下地,一手缓缓拍抚着她后背,,一手搀了她缓缓向前走去,末了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果真还是不记得了吗?阿衾,你倒真是个薄情的女子呢。”再分明不过地记得那人的音容笑貌,却连对自己这么唯一一个靠谱的承诺都忘记了。
“嗯……”她将将要开口辩解,却意外发现流转于自己体内的灵炁似乎并不是自己的,“阿舒,你……”
“百把年的修为,我还没当回事。”舒善卿满不在乎的将她往怀中又揽了揽,继续迈步往前走,“你先顾好自己得了。”
“嗯……”拭薇知晓此番是多说无益,眼中又慢慢迷茫了起来,本要依着他沉沉睡去,眼中却又划过一抹担忧的神色,“他?”
舒善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温言安抚她道:“你放心,年年照顾着他呢。”
“是啊,小姨。”在二人身侧不远处,那看似十三四的少年正蹦蹦跳跳地背负着唐彦走得欢腾,听见他二人对话这才凑近了过来。看他那纤弱的一身骨架,即使身后背着唐彦那么个结实的成年男子,竟也不觉得丝毫费力。看他那一脸惬意的神情,就好似身后背着的不过是个棉花娃娃罢了。
“年年?”拭薇凝神细想了一会,似乎终于想到了那孩子的名字,忍不住露出了怀念旧日光景的神情。勉力抬起手探到那童子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口中笑道,“嗯,竟还是这般高,都这么些年了,你怎总是不愿长大呢?”
那名唤年年的童子却只是拉了拭薇的手,撒着娇笑道:“待到小姨你愿意做我家主母时,我便赶紧的拔了个头,好与你张罗喜事。”
话没说完,又扭头颇为厌恶的白了那唐彦一眼,口中继续喋喋不休:“小姨,你怎地还是跟他在一起?我家主人哪点不强过他百倍?”
“小姨,你这是不守妇道啊!啊,主人也真够不争气的,竟然还与那‘奸夫’施救!”
……
拭薇任由那孩子在一旁嘀嘀咕咕,背着唐彦渐走渐远,这才压低了嗓音问起舒善卿:“你还没有告诉他?”
舒善卿点点头:“嗯。”
华拭薇长叹了口气:“他不知倒也好,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将以何面目见他。”
舒善卿一个爆栗敲上她脑袋:“你走你的路!好好地作甚想那么多!不过……”他突然间露出一个很是诡异的笑容,似是想到什么可笑的场景,凑到拭薇耳根说:“你要是真将那男人当作以沁,这么看看也挺可笑的啊!被儿子厌弃的老子,还非得把自己亲爹中意的女子硬往别的男人怀里塞。普天之下能该出这种事的,还真只有他的儿子了。”
华拭薇却没那心思与他调笑,只是看着前方那童子蹙起了眉心:“你将他保护的太好了。”
舒善卿一声冷哼:“那是因为真正该教养他成长的人,没有一个守在他身边。”
拭薇垂下头:“谢谢你。”
他此刻却的了便宜还卖乖,又是一声冷哼:“还有一件事,我却是要先说清楚,有关那婚约,当初我可是被逼的,你千万莫要当真,作不得数的。你这种不上道的女人,也就只能凑合个尼姑的宿命了。”
拭薇这才又抬起头看着那个一脸骄傲的男子:“是吗?那还真是太可惜了呢,想想看,自己前世的夫婿可是白泽神君,多体面的事啊!”
舒善卿噗呲一笑:“你要是现在继续赖着我,我倒是也没有办法。”
华拭薇窝在他怀里笑了笑,才又笑眯着眼看着蜀宫之内一派大好的风景:“话说来,我在蜀宫之内折腾这么大异常动静,这一路行来竟也走能得如此平顺,我心里反而有些不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