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北峰山腰处有些风格别致的小阁楼，两层高，约有个四五栋，在绿水碧树之间若隐若现，倒也不失为个雅致的所在。小楼俱是木质的墙围，每一层都有一圈外廊，廊下摆放着些平日里见过的或未曾见过的玩意物件，虽多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觉杂乱。精巧的滴水檐下挂着一挂小巧的铜质风铃，随着山风叮当作响，木楼的门窗都大开着还没进去就已看见有几个少年好奇的抻着脑袋向他们张望着。

拭薇这厢正傻眼看着眼前秀丽无双的景致，那边已有人挥着手与祁沐风打起招呼：“师兄，这就是新来的师妹？”

放眼望去，那些人也不过是些尚且总角的少年，服冠的也不过才四五人人，统共二十四人住在这楼子里。依然和着外面那众人一样，各式神情都有，那再好奇不过的眼神直看得拭薇又不自觉慢慢向着祁沐风身后缩去。

祁沐风没有答话，只是笑着冲他们招招手，待到施施然将拭薇引进木楼，两人已然被那群少年给圈围住了。

那群少年清早俱是在博台见过向来诸多挑剔的师尊是如何青睐这新得的女弟子，故无一不对其起了几分好奇心，就连那几个素日里不将人放在眼里的，也不由得往这里多看了几眼。

看她样貌尚小，也瞧不出什么大人们口中所谓的骨骼清奇之类的异样，只觉得是个一团和气的粉嫩娃娃。一张圆润的脸蛋，衬着腮畔浅浅两枚酒窝，看着便觉得分外讨喜。着一身浅蓝衫子，虽有些羞赧，但未曾见什么拘谨之色，只兀自躲在祁沐风身后忽闪着一双灵动的眼四处张望着，不多话却也没有半点骄纵的模样，倒也是一副可爱乖巧的样子。又兼之祁沐风素来与众人交好，众弟子见他与这师妹这般亲昵，便也生了几分亲近的心，由不得做出些拉扯衣衫，勾肩搭背，胡言乱语之类的孩子行径。那孩子也不以为意，只微微眯着眼，任由他们他们耍闹。

祁沐风与拭薇相处了半日，已知晓她虽性子平和，却是个对人易感生分的孩子，此刻由不得安抚地回头冲她浅浅一笑，轻轻拉住了拭薇的手，与她轻言细语道：“拭薇，门内刚入门的弟子大都住在云台峰这边的。他们也不过先比你入门个三两年，你既是师尊亲点的十九徒，他们便是尊称你声师姐也是应当的……”

祁沐风一语未毕，眼风却已先带凉地在那群少年中转了一圈。他虽不是华山首徒，但在掌位跟师尊面前向来颇有地位，在小一辈中也算是颇有些威信的，被他这么暗含深意地瞥了那么一眼，众人自然也知晓这位新来的“师妹”必然是有些来头的，日后自然会多忍让那么几分，拭薇在华山的日子也当好过些。

其中却仍有几人依旧是那副颇为不以为然的神色，听完祁沐风这番言语更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祁沐风冷冷的斜视了那几人一眼，一打眼却看见苏远那个刺头赫然在列，瞬间就没了想替拭薇争辩的心思。只暗记下，日后还得提醒拭薇提防着点这几个，便又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大家日后吃住一起的，只做是一家人最好不过的。等到你日后按照自己武修路子定了，有了固定住处了，自也就不可久居此处了。”话刚说完，他自己倒回过神来，知晓自己这番话说了也白费，估摸她日后定然就是北峰的人，绝不会错了。

拭薇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兀自警觉地看着屋内又多了几个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年轻弟子，又是心虚又是紧张地一手拽紧他的衣袂，一手扯住他的手不愿放开。好在彼此都是孩子，互相逗弄了会，再加上祁沐风颇为善解人意地打着圆场，气氛僵了一时也就慢慢活络开了。

那群少年看着拭薇那胆怯的模样，一时也怕自己吓到她，于是就只能追着祁牧风问道： “听说她可是师尊亲自接回的，真的？”

……

祁沐风似是感觉到了被更紧握着的手，回头冲她安抚一笑，终于不再由着拭薇遮掩住自己。他将拭薇从背后让出向众人介绍道：“这确是十九师妹，华拭薇。”

“嗯。”拭薇很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看着问话的那少年，接过了话头，自己答了话。心中却忽地闹起了小孩儿性子，暗想：你自己不也是个孩子，怎就好意思说我了。

“唉，你就是师尊带回来那个孩子，刚才在博台可都没看见你长什么样呢。”有一个少年先憋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起来。

“我跟着安伯伯一起过来的。”拭薇皱着一张小脸，努力思考着，他们说的师尊应该是安伯伯吧。

她这么一搭腔倒是没什么，那群孩子见她不那么拘束，自然也就放开了怀，夹带着他们满腔好奇心的问题更是滚滚而来，毫不断歇。

“师妹，师妹，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原不是这边的，安伯伯说到这里我们已经行了约有大半月了。”拭薇很是乖巧的继续答话。

如斯诸多话语，问得拭薇多有不知该如何应答的地方，便由祁沐风一句“话多”给轻巧巧推了回去。

拭薇躲在祁沐风身后听着一大群人唧唧咋咋问个不休，心中的胆怯早已去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是瞅着空仔细打量着日后自己要朝夕相对的人们。

突然之间有人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师姐，你当真是个女孩子？”

“嗯，我是啊。”拭薇终是忍不住好奇地搭了腔，然后将脑袋转向了问话之人。

那却是个年纪于祁沐风相差不多的少年，名为夏影，见大家都看着他，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啊，这样啊……”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诚然，众人自己口中叫着师姐，却完全把“他”当做是个师弟看着的。许是这位师姐那眉宇间的英气也太过耀眼了些，又或者她这一身不辩男女的装束总会混淆了大家的视线，总之，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松开原本抓着拭薇的魔爪。

夏影嘿然一笑，趁着没人注意的当空冲着看向自己的拭薇一眨眼，眼中竟是满满的狡黠。

拭薇方才幡然醒悟，原来他那番话是替自己解围的来着，忙不迭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回去。

而窗外某个听墙角的阴魂，则又恼怒地兀自低语着：“呀，这群臭小子，唧唧咋咋，罗里吧嗦的也就算了，竟然还动起手脚来了，也不怕惊了阿衾，看我……”他一语未毕，却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啪”，俨然是他不知何时将窗棂上一块木楔子给生生掰了下来。

屋内一派吵嚷，几乎没人注意到这点声响，除了站在拭薇身边的祁沐风，还有另两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做观望的弟子。

三人对视一眼，便由离窗台最近的那人蹑手蹑脚移到了窗口，装作是观赏山景般向外张望了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