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峨嵋山发生改变武林格局的惊天巨变时,成都这个古城也正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悄悄发生。
且说成都北郊凤凰山金牛村,最近连续出现一件怪事——死人。死的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都有两个相同特征:一是都在睡梦中死去,永远醒不来;二是都在死的前一天,去了凤凰山一个名为“鹊尾坡”的小山坡。由于连续死了十多个村民,只有数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恐慌起来,村老紧急集合众村民开会,研究对策。有村民怀疑,村里连续死人,是因为村里一个无父无母的穷汉子金大牛砍倒了“鹊尾坡”上一株百年老树惹的祸。这一下炸开了锅,有村民说老树的树根连接着祖宗的地脉,树倒地脉伤损,地下的冤鬼跑出来索魂;有村民说老树是棵神树,神树被砍,上天发怒,特降瘟疫下界,全村的人也跟着受害。众口铄金,最后全村人一致认定金大牛是村里的祸害,非除掉不可。因惧金大牛身强力壮,众村民于三更时突然撞开金大牛家的薄门板,将还在床上熟睡的金大牛强按住,捆缚起来。众村民将金大牛绑在村中晒谷坝子边的大柳树上,声讨罪状,愤怒的村民对着金大牛吐唾沫,扇耳光,尽情大骂,又有村里的顽童向金大牛身上掷石头,其中一块石头打烂了金大牛额角,鲜血直流。夜深,众村民散去,准备第二天天明开公审大会,处置村里这个祸害。金大牛是个粗蠢莽汉,虽有力气,口舌却不灵便,受众村民指责也不知辩解,被绑在树上郁闷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众村民也不下地,都聚在晒谷坝子上,商议处置金大牛的方法。众村民议论纷纷,有建议用带刺藤条将金大牛打死的,有建议将金大牛活埋的,有建议将金大牛吊死在树上的,有建议将金大牛烧死的。最后,众村民都同意“火烧”的处罚计划,认为金大牛因砍神树中了邪气,只有烈火才能驱除这种邪气。众村民在金大牛身下堆满木柴,正准备施行火刑时,金大牛的救星到了。
原来,金牛村莫名其妙地接连死人,已被乡里里正报告了官府。官府派出张捕头和十三名捕快组成的特别调查小组,赶到金牛村查案,恰巧救下了无辜的金大牛。张捕头年约三十五,精明强干,手段老练,办案经验丰富,经走访死者家属,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离金牛村不远的“鹊尾坡”上,有一片野生树林,由于是无主之地,就成了金牛村村民们常去的场所。有力气的男人们爱去砍柴,没力气的女人们也爱去拾些枯树枝当柴火,小孩们则爱去树林里捉迷藏玩耍。据调查,所有死者在临死的前一天,回家时都说不出话,倒头便睡,身体上有红肿、出血现象,且睡不安稳,似乎被灼烧般痛苦。然而村民们皆十分贫穷,没有钱去请医生,只用土方草药敷上消肿,谁知草药根本消不了肿,反而第二天病人全都死在了床上。
张捕头决定去“鹊尾坡”的树林勘查,征招村里人领路,谁知金牛村人迷信神鬼,都不敢去。只有金大牛被救感恩,又欲洗脱身上嫌疑,自告奋勇带路。到了鹊尾坡的小树林,树林里安静得出奇,地上没有动物,树上也没有鸟雀,就连一只蚂蚁也没有。在金大牛的指点下,众人找到了被金大牛砍倒的那棵百年老树。在残存树桩底下,居然发现了一个地洞,地洞很深,比老鼠穴大得多。经金大牛确认,地洞是新近多出的,砍倒古树时并不存在。
张捕头带着疑惑回到了金牛村,又专门从成都请来一位名医,对新近刚死的村民尸体验尸,以确定心中的怀疑。名医的医道很高,临床经验丰富,一看死者伤口,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死者是被蝎子螫伤,中毒致死。根据通常情况,蝎子体形较小,一般造成的毒伤很难致人死命,除非是体质过敏,特别虚弱的人才有可能中蝎毒死亡。所以,既然死了十几个村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鹊尾坡”的树林里一定隐藏着一只个头较大、毒性猛烈的毒蝎子,而且,这只毒蝎子一定是新近从别处移居过来的。
名医的疹断确认了张捕头内心的怀疑,张捕头心里有了底。送走名医,张捕头将名医的疹断和自己的推断详细通报给了金牛村村民,并恳请村民们协助除害。听到是毒蝎作恶,并不是什么可怕的“鬼”或者“瘟疫”,众村民才知冤枉了金大牛,愤怒立即转移到毒蝎身上,都踊跃报名,欲助张捕头一臂之力。张捕头挑选了金大牛在内的七八个强壮村民,带着十二个捕快,手持刀枪棍棒,赶去鹊尾坡树林除蝎。其它村民远远地跟在后面,瞧看热闹。张捕头率众人来到老树根前,面对又黑又深的洞口,商议对策。大家一致认为毒蝎必躲藏在地洞里,提议用水灌和烟熏的土方法把毒蝎子闷杀在洞里。对策定下,众村民齐心协力,挑担提水,尽力气往地洞里灌水。地洞仿佛没有底,灌进去的水都被吞噬,而洞里静悄悄的并无动静。众人见灌水无用,又在洞口堆起柴火,点燃后往洞里使劲灌烟,众人守住洞口,拿着刀枪棍棒,准备来个关门打蝎。
一柱香的时间,地洞里没有动静,山腰处却传来一声响亮,一只三尺多长,体呈琵琶型,甲壳黑硬的巨大蝎子,拱破泥土,拱倒了一棵小树,挥舞着两只半圆形的粗大螯肢,高竖着一根红色的尾针,蓦地向众人冲来。大蝎子来势猛恶,动作迅速,一下就钳住了一个村民的手臂,尾针一刺,那村民“哎哟”一声,扑地倒下,口出白沫,全身颤抖不止。旁边几个村民哪见过这么凶猛的恶物,吓得两腿发软,动弹不得。独金大牛生性鲁莽,胆大包天,抡起锄头,望着毒蝎劈头盖脸打去。众捕快醒过神来,仗着人多,也毛起胆子,将刀枪向大蝎子身上乱砍乱刺。谁知大蝎子甲壳坚硬,宛如盔甲,众人的武器打到大蝎子身上,竟无法打破硬壳,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大蝎子愤怒,发出“嘶嘶”的咆哮声,双钳乱舞,将众人的武器荡开,又将尾针到处乱刺。几个捕快闪避不急,被尾针刺中,只觉伤处剧痛难当,且血流不止,才跑出几步就晕倒地上。张捕头奋身跃起,全力一刀,向蝎子高翘的尾巴砍去,欲除去最大的威胁。大蝎子动作极快,力大无穷,举起粗大的左钳一扫,如秋风扫落叶,一下将张捕头扫倒,滚下了山坡。
所谓“蛇无头不行”,武功高强的张捕头都敌不过毒蝎,本来就心生恐惧的众捕快都慌了,发声喊,丢下刀枪,都争相往山下逃去。众村民原本还想除蝎报仇,今见毒蝎如此厉害,胆气丧尽,丢下锄头棍棒,也跟着没命逃到山下,生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脚。大蝎子将众人驱赶下山,并不再追,自回山坡上的洞里去了。大约毒蝎也有它的势力范围,超出它的国界就再也懒得去管了。
众捕快相互搀扶,将摔晕的张捕头抬回了金牛村,借得村里人家的一张饭桌,将张捕头放好,又掐人中,又泼冷水。张捕头悠悠醒转过来,伤并不重,立马坐起,道:“再去一趟‘鹊尾坡’,毒蝎子一日不除,金牛村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众村民心里感动,却仍然后怕,道:“张捕头一腔热血,我等感激不尽。只是毒蝎凶猛难敌,毒性又恶,除蝎不成,枉自送了性命。”张捕头道:“毒蝎再凶,也只是一个爬虫,我自有办法对付它。”又道:“你们村里可有火油?”村民们道:“火油没有,点灯的清油倒可凑得几桶,张捕头要用火攻吗?”张捕头点头道:“毒蝎外壳坚硬,刀枪难伤,况且力气又大,动作又快,除了用火烤熟了它,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众村民道:“好,我等就舍了性命,助张捕头除去这个祸害。”张捕头道:“事不宜迟,山上还有几个晕倒的弟兄,正在危险之中,我们得赶紧前去解救。”众村民道:“张捕头放心,我们立即把清油凑齐。”须臾,众村民凑得三桶清油。张捕头将三桶清油交给了金大牛并其它两个健壮胆大的村民,吩咐道:“毒蝎厉害,你等众人随我身后,莫要上前送命。待我和那毒蝎缠斗时,你众人就往毒蝎身上泼油。”又叫众捕快都带上火把,道:“一会我与毒蝎缠斗,清油必泼毒蝎和我身上,倘若事情紧急,我躲闪不开,你等众人休要管我,只管将火把掷出。”众人惊道:“烈火无情,倘若烈火沾到张捕头身上,张捕头岂非身处危险?”张捕头道:“如果我逃脱不开,那也是命数。一个人死,总好过大家都死。”众人心里感动,佩服张捕头舍己为人的义勇行为。金大牛道:“毒蝎是我们村里的祸害,不如由我去引出它吧。”张捕头道:“我是捕头,自当保得一方平安,岂有让你冒险之理?”又有村民道:“张捕头为一方保民长官,何苦为一个毒虫送了性命?”张捕头道:“职责所在,不容推辞!”
张捕头借得一根长棒,率领众人再上鹊尾坡。众人近到山坡,只见山坡上那只骇人的大蝎子,正用两只铁钳般的螯肢将一具捕快的尸体慢慢撕开。死尸的身体被毒蝎吐出的消化液腐蚀,部分变成了液体状态,毒蝎子大张着怪嘴,在那里疯狂而贪婪地吸食着死尸的血液和体液,场面惨不忍睹。张捕头怒从心起,快步冲上山坡,鼓起全身劲力,将手中长棒向大蝎子身上捅去。那大蝎子正在进食,见有人打扰,十分不耐烦,高高翘起的尾针发出“嘶嘶”之声,反往张捕头刺来。张捕头一边躲闪,一边用长棒骚扰毒蝎尾巴。毒蝎不忍放开到口的食物,只用尾巴乱刺。张捕头左跳右纵,尽力用长棒挑拨开毒蝎的攻击。一人一蝎,在那里纠缠,众人也纷纷抢上前来。大蝎子见周围人多,躁动不安,放弃进食,手中大钳挥舞,尾针高扬,疾往众人冲去,如一头捕猎冲刺的豹子。众人慌乱惊呼,乱成一团,抱着油桶的两个村民摔倒在山坡上,清油倒了一地。大蝎子东奔西突,无人敢阻,现场一片混乱。张捕头跟着毒蝎乱跑,也乱了方寸,不知道应该如何缠住毒蝎。
就在危机关头,村民金大牛抱着油桶,眼中射出愤怒的目光,一咬牙,将油桶里的油往自己身上泼下,宛如一只落油鸡。金大牛抱着残存的小半桶油,奋不顾身地往毒蝎迎面冲了上去。张捕头忙大叫道:“危险。”晚了,大蝎子尾针已刺出,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金大牛倒下了,倒在了毒蝎背上,小半桶油也淋在了毒蝎身上。迷糊中,金大牛下意识地合紧双臂,紧紧抱住了毒蝎铁壳般的身体。毒蝎被人抱住后背,一边狂舞着大钳挥打,一边疯狂旋甩身体,一边用尾针狂刺金大牛。张捕头眼含热泪,疯狂地大声叫喊道:“放火。”众捕快也知道金大牛中了蝎毒,命不久矣,含泪掷出了手中的火把,也掷出了心中的愤怒。“轰”地一声,火把接触到毒蝎身上的清油,烈火狂燃,形成一团滚动的火球。火球里传出金大牛临死前惨烈的痛叫声,也传出了大蝎子临死前绝望的痛哮声。良久,火熄,大蝎子和金大牛被烧成两块黑炭连在一起,风中传出一股焦臭的肉味,令人欲呕。愤怒的村民和捕快一拥而上,将金大牛的尸体解开,高举棍棒对着毒蝎的尸体又打又砸,直至完全成为残渣碎块,可谓是“碎尸万段”。毒蝎算是除掉了,金牛村村民拍手称快,也为金大牛的壮烈牺牲而悲伤。然而,张捕头宽慰之余,心里却浮现出重重疑团:毒蝎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金牛村附近出现?
几天后,张捕头将除掉毒蝎的经过并心里的疑惑详细报告给顶头上司成都揖捕使臣何实。何实道:“依本官所见,毒蝎的出现极为蹊跷。张捕头可调查出毒蝎的底细了吗?”张捕头道:“据属下调查得知,这种体型巨大的毒蝎俗称‘蝎子王’,世上少有,只在峨嵋山深处有采药人偶尔见到。如此罕见的蝎子,是没有理由从峨嵋山长途迁徙到成都凤凰山的。”何实道:“那依你所见,这只‘蝎子王’如何会在凤凰山出现呢?”张捕头道:“依属下分析,巨蝎很可能是被人从峨嵋山捕捉到成都贩卖,却又被毒蝎逃脱,跑到了凤凰山的金牛村附近,以至成为当地一害。”何实道:“张捕头所言有理,但是谁人会买此害人之物呢?”张捕头道:“据属下调查得知,成都西门家的药铺曾进过几种罕见的毒物,此巨蝎就是其中之一。”何实沉吟道:“西门家的原家主西门幽曾经用毒掌杀害东方家族原家主东方朔及其长女东方小瑶一家二十二口,都卫军统领刘铁也因为身中毒掌惨遭横死。本官曾听刘知府说起,镇南侯曾告诉过他,西门幽的毒掌就是用厉害毒物练成的,想来西门家进此毒物,必是为西门幽修炼毒掌。”张捕头道:“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此巨蝎的突然出现,难道不值得怀疑吗?”何实道:“可是西门幽已死,人头也被刘神捕带回朝廷,谁还需要这种毒物修练毒掌呢?”张捕头道:“据属下调查,西门幽之死似乎另有别情,死的很可能是西门幽的替身。”何实道:“张捕头,你干揖捕也有十数年了吧?你应该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无凭无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乱讲。难道你自以为,就凭你的能耐,能胜过大内第一神捕刘叹山吗?”张捕头道:“老实说,属下肯定不如刘神捕,就是何观察在下也是比不过的。只不过,在下的怀疑却并不是捕风捉影。”何实道:“是吗?你且说说你的依据是什么?”张捕头道:“属下曾经就东方原家主东方小山一事向东方家打听,发觉疑点颇多,后又听得独孤家的传闻,说西门幽那厮并没有死,死的只是一个替死鬼。最近更听得凤凰山惊雷堡管家雷翼酒后露出口风,说惊雷堡秘密住着一个官府通缉的江湖人物,还胡吹惊雷堡堡主雷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谁也不敢上惊雷堡找麻烦。属下判断,西门幽很可能躲藏在惊雷堡中。”何实道:“酒后的醉话,有几句是真的?已故的老堡主雷横曾做过边廷军官,是个大大的英雄,少堡主雷飞也识得法度,从不与‘成都六雄’的六大家主交往,与‘成都六雄’有生意来往时,也都是由管家雷翼出面。就算西门幽未死,雷飞也不大可能收留西门幽,张捕头不可造次冤枉好人。”张捕头道:“西门幽在不在惊雷堡,属下自会打探明白。等属下打听得真实,再来禀告何观察。”何实道:“张捕头既然如此尽责,本官就成全你。只是有一件事得仔细,那惊雷堡主雷飞是个大虫,成都的猪肉、酒水也多为惊雷堡供应,不能轻易得罪他。”张捕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办。”
惊雷堡坐落在成都外北凤凰山一处险峻的孤峰上,城堡的高大外墙全用石头堆砌而成,十分坚固。因老堡主雷横沙场征战多年,故修筑城堡时也是以军事工事来修建的,极得地利,易守难攻,堡里更贮藏有大量的粮食和食水。惊雷堡三面都是绝壁,只前面一条路可通行,山脚下一条名叫“桃花沟”的山溪环山而过。山溪上架一座木桥,通向山上。
这天,张捕头率领十来名捕快,夹带着装扮过的证人丁七,拜访惊雷堡。众人上得山来,张捕头谎称巡察村坊路过惊雷堡,特来讨杯茶水喝。把门堡丁报入,惊雷堡管家雷翼迎出门来,双方见了礼。雷翼道:“闻说张捕头除掉金牛村毒蝎大害,实是有功于民。”张捕头道:“本捕惶恐。因本捕本事低微,致连累无辜村民遇害。”雷翼道:“张捕头何必过谦,谁不知道张捕头一身好本事?且随我进堡请茶。”张捕头道:“烦**家领路。”雷翼道:“请。”刚转过身来,张捕头突将利刃架在雷翼脖颈上,道:“**家休得妄动。”立即有两名捕快飞奔上前,抖动手中铁链,“呛啷啷”一阵急响,从雷飞头上套下。雷飞猝不及防,被铁链锁住,大惊道:“小人请张捕头喝茶,难道也有罪吗?”张捕头道:“本府衙门有要事请**家商谈,因惊雷堡势大,本捕只得用这个办法相请。请**家这就动身,跟本捕走一趟吧。”惊雷堡的把门堡丁就待上前抢夺。张捕头大喝道:“本捕专程请**家协助办案,你等休要阻挡。有妄动者,以罪犯论处。”这一喝,气势十足,把门堡丁见张捕头人多势众,果然不敢乱动。雷翼道:“无妨。我倒要看看你们耍什么花样。”张捕头玩偷袭活捉了雷翼,趁着惊雷堡人马未动,当即押着雷翼就走。待众捕走后,把门堡丁慌忙进去通报堡主雷飞。
张捕头一众押着雷翼,匆匆忙忙往山下就走,众捕快虽佩服张捕头的胆气和智计,心里却都捏着一把冷汗。雷翼道:“张捕头,你说衙门找小人说话,为何又将小人绳捆索绑,到底是什么意思?”张捕头道:“有证人丁七出首你惊雷堡窝藏凶犯,**家自然要来调查。”雷翼吃了一惊,道:“此话怎讲?”张捕头唤道:“丁七何在?”丁七应道:“小人在。”张捕头道:“丁七,你且与**家对证明白。”丁七道:“**家,你可记得数日前在‘桃花酒家’喝酒时说过的话吗?”雷翼一愣,道:“我说过什么话落到了你耳里?”丁七道:“**家胡吹大气,说惊雷堡里藏着官府通缉的凶犯,难道忘了?”雷翼大惊,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这厮休要血口喷人。”丁七冷笑道:“你当然不认得我。你当时吃醉了酒,旁若无人,要惩英雄,故交待得畅快明白。可惜隔墙有耳,却被我听个正着,你兀自还想抵赖呢。”雷翼道:“我不知你这厮哪里听来的鬼话,大白天造谣生事。张捕头,休要信这厮胡说。”张捕头冷笑道:“雷翼,你老实告诉我,西门幽是不是躲藏在惊雷堡里?”雷翼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张捕头,我一向敬你是条好汉。谁知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张捕头道:“我怎么冤枉了你?”雷翼道:“我可指天发誓,惊雷堡若藏有西门幽,我愿身遭横死,断子绝孙。”张捕头听得雷翼发出毒誓,也觉心疑,道:“要本捕信你也容易,你且说说惊雷堡中所藏凶犯果是何人?”雷翼道:“我惊雷堡中并不曾藏什么西门幽。张捕头再不放了我,只怕我家主人追赶上来,大家都没面子。”张捕头道:“事有可疑,**家且跟我回衙门里分辨明白。本捕若冤枉了你,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忽听背后暴雷似的一声大喝“哪里走”,喝声如猛虎狂啸山林,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听者心惊。众捕快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的大汉,大步奔来,正是惊雷堡主雷飞。又有四五十个堡丁,手拿刀枪,紧随雷飞身后,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众捕快眼见如此阵仗,面上失色,就连一向镇静的张捕头也吃了一惊。张捕头上前施礼,道:“雷堡主。。。。。。”话刚出口,一道身影突现眼前,腰部早中了雷飞一拳。张捕头只觉腰间剧痛,响起肋骨断裂之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雷飞喝道:“好匹夫。”大步踏前,一把揪住重伤倒地的张捕头头发,扯住便往惊雷堡回走。众捕快见雷飞如此神威,宛如老鼠见了猫,哪敢反抗。众堡丁一发上,将众捕快和丁七全数捉住,押回了惊雷堡。
雷飞将有气无力的张捕头直拖到堡里的空坝上,在一株大柳树上缚住。一众捕快都被押到空坝上,齐齐跪倒。雷飞攀折柳条,去张捕头两腿上着力鞭打,将晕过去的张捕头打醒,连声痛叫,两腿血流,晕死几次,一连打折柳条十数枝。管家雷翼见打得狠,怕伤了张捕头性命,连忙苦劝阻挡,雷飞哪里肯听。忽听得堡内第三层房间里传出一个雄浑的声音,道:“飞弟休如此鲁莽,且问明原因再打。”雷飞应道:“哥哥说得有理。”手指张捕头喝道:“你这厮受了谁人指使,敢来我惊雷堡拿人?是好汉子就不要装死,快快从实招来。”张捕头被打得只剩半条命,哪里还能应声。旁边有捕快叫道:“雷堡主休要动手,是闲汉丁七报说你堡里藏有凶犯,我等才奉命捉拿。”雷飞喝道:“谁是丁七?”这声大喝如虎豹咆哮,早把丁七吓得牙齿打颤,双腿乱抖。那捕快只要自己活命,哪管别人死活,忙指认出丁七来。雷飞走到丁七跟前,喝道:“你这厮敢诬陷我,好大的狗胆!”丁七忙道:“雷堡主饶命,是小人误听**家酒后真言,为讨赏银,才去报官的。”雷飞喝道:“**家,这厮说话可是真的?”雷翼赶紧辩解道:“堡主休信这厮胡说,小人口风一向紧得很,决不会酒后乱说,不信可问这些捕快。”一众捕快都想逃命,哪敢得罪雷翼,都把罪责往丁七身上推,慌忙道:“的确是我们听信丁七谗言,冤枉了**家。”雷飞听罢大怒,喝道:“好条疯狗,敢撩我雷飞的虎须。我倒要看看你这厮心肝是不是黑的。”丁七吓得浑身筛糠般乱抖,颤声道:“雷堡主,实是**家亲口所说。”雷翼害怕露馅受责,早忍不住,上前一刀将丁七刺死,道:“这厮贪图富贵,陷害我惊雷堡,主人休听他狗嘴胡说。”雷飞道:“这厮虽死有余辜,只是我恨难以消解,等我再将那糊涂捕头痛打一顿。”三层楼房里的雄浑声音又道:“那捕头不过禀公行事,飞弟不可造次伤他性命。那些混饭吃的捕快,都是没胆量的人,不如都放了吧。”雷飞手指众捕快喝道:“若不看我哥哥面,叫你等今日化为齑粉,都滚吧。你等再敢来我惊雷堡捉人,教你一个个都死。”众捕快逃脱性命,连忙谢恩,都道:“给小人天大的胆,也不敢再来惊雷堡了。”众捕快背着张捕头,如丧家之犬,慌忙走得一干二净。
逃回的众捕快差点丧命,知道惊雷堡不好惹,忙将惊雷堡受阻经过禀报给了揖捕使臣何安。张捕头身受重伤,被安置回家卧床调养。何安虽暗怪张捕头不知好呆,却也觉雷飞霸道过分,急忙到厅上禀覆成都知府刘法正。刘法正大怒,道:“雷飞目无王法,好大的胆子。你速去将雷飞捉拿受审。”何安道:“惊雷堡凭着山险,雷飞又勇力过人,加之此人喜欢结交江湖上的亡命,若去揖捕的人少了,只怕捉不回来。”刘法正道:“既然你怕惊雷堡人多,本府就拨给你二百官差。你速去惊雷堡,将强贼雷飞捉回。”
何安领了台旨,回转机密房,唤集众多做公的,精选了二百个精干强壮之人,各各准备好什物器械。准备停当,何安率领着00名官差,耀武扬威,径到惊雷堡捉人。众官差过了木桥,上得山来,却见惊雷堡堡门大开,竟没有一个堡丁守门。何安见此异状,心里疑惑,反不敢贸然进堡。忽听堡里传来一声暴喝:“找死。”喝声如巨雷,堡里飞抢出一骑来,正是雷飞。雷飞全身黑色盔甲,手持两把大铁锤,重10斤,坐下一匹浑身黑炭也似的骏马,如一道黑色旋风,冲将出来。呐喊声起,马后面紧跟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堡丁,少说也有数百人。前排的数十捕快,听到雷飞的暴喝声,早吓得胆寒心惊,再看到雷飞杀气腾腾的凶相和众堡丁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山中的羊兔听到猛虎的吼声一般,惊得心胆俱裂,手中棍棒铁链都措手掉落地上。雷飞人到马到,手中铁锤也到,立杀数十人,众官差哪里抵挡得住,回身便逃,何安止喝不住,官差队伍顿时大乱。短兵相接的战斗过程很快结束,00名官差尽被杀死,何安更被活捉进堡。雷飞高坐虎皮交椅上,喝道:“你这厮算个什么,也敢来我惊雷堡卖狂?来人,将这厮痛打50大棍。”左右堡丁抢上,举棍就打,直打得何安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雷飞又道:“将这厮割了耳鼻,丢下山去。”堡丁将半死不活的何安丢在了山脚下。
何安受尽羞辱,勉强挣扎起,回城告罪。刘知府闻得通报,又见何安耳鼻皆无,心里大惊,慌忙写了申状,飞报与镇南侯刘季鹰。刘季鹰听得飞报军情紧急公务,连夜升厅,看了刘知府申状,申状云:“惊雷堡雷飞,勾结强盗,拒捕官差。杀死官差00人,将何观察割去耳鼻。事在紧急,请镇南侯速遣良将征讨。”刘季鹰看完申状,心里大怒,立即差人去请成都都骑军统领刘森,急来侯府商议军情重事。刘森虽年纪老迈,雄风仍在,使一把大砍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刘森听得镇南侯请唤,迳到侯府里来见刘季鹰。刘森敬了礼。刘季鹰将出刘知府的飞报申状来,教刘森看了。刘森大怒道:“雷飞先祖也是朝廷边将,今日却自甘堕落,做了行凶强贼,实在无礼。主公不必忧心,不才便起军马,不拿了这贼,誓不再见主公。”刘季鹰道:“刘统领征战四方,屡立战功,量一个惊雷堡算得什么。只是贼情紧急,若是迟慢,恐这厮们听得风声,潜逃了去。”刘森答道:“此事如何敢迟误!只今连夜便去点起人马,来日早行。”刘季鹰大喜,忙叫安排酒肉乾粮,城外赏军。五更时,刘森奔到都骑军营里,点起五百马军,二千步军,往凤凰山惊雷堡进发。看那军马时,摆得整齐,但见旌旗招展,战马嘶鸣,戈戟森列,排开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向惊雷堡杀来。
凤凰山惊雷堡暗探,打听得成都都骑军动向,火急飞报上山来。惊雷堡里闻得镇南侯大军来剿,顿时鸡飞狗跳,都慌乱起来。雷飞喝道:“自古兵临告急,必须死敌。**家,教众兄弟饱吃酒饭,准备大战。”雷翼自去安排准备不提。
且说先锋将刘严全身披挂,手持一杆铁枪,耀武扬威,率领五百马军,浩浩荡荡杀奔惊雷堡。众马军来到堡前的桃花沟,却见架在山溪上的木桥已被拆断。刘严冷笑道:“雷飞那厮吓得胆落,竟自断木桥。这等窄浅的桃花沟,也能阻得了我都骑马军吗?”众马军都晒笑不止。刘严喝道:“众都骑马军听令,踏平惊雷堡,活捉雷飞。”众都骑军久经训练,士气如虹,齐声应道:“得令。”声动四野。
刘严率众马军趟过浅水,上到对岸,放起一个信炮,准备攻山。上得山坡,拣空阔去处,摆开人马,发起擂鼓。只听见山上锣声震天响,飞下一彪人马出来。刘严勒住马,横着长枪,睁着眼看时,却见众堡丁簇拥着全身披挂,坐下黑马的雷飞下山来。到得山坡前,一声锣响,列成阵势。雷飞喝道:“刘统领,你以为带几百军马,我就怕了你不成?”刘严大喝道:“雷飞,枉自你还是将门之后,居然甘心作贼,背反朝廷?我今特来捉你,会事的下马受缚,免得腥手污脚。本将自为你说情。”雷飞笑道:“天下皆反得,如何我反不得?镇南侯刘季鹰不过是滥行匹夫,刘将军何苦为他卖命?”刘严道:“胡说,大军到此,你兀自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喝叫左右两边擂鼓。刘严催动坐下马,轮动长枪,直奔雷飞。雷飞大笑,喝道:“刘严,我念你是朝廷将官,有点本事,不忍加害,你却不识好人心。也罢,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便纵马挥起大铁锤,来战刘严。两个就山坡前厮杀,大战十多合,不分胜负。
雷飞虚晃一锤,转身往山上便走,众堡丁发声喊,皆往山上退去。刘严哪里肯舍,率马军追到山上。只见山上擂木、炮石、灰瓶、金汁,没头没脸地从高处打下来,就一条山道,冲前的都骑马军退后不迭,早打倒二三十骑。
忽听得惊雷堡内一声火炮响,一声霹雳般的暴喝,道:“刘严,敢来捊我雷飞的虎须,今天叫你有命来没命回。”雷飞亲率三百惊雷堡堡丁,复返身杀下山来。众堡丁从山上将密集弓箭乱射,又射伤了都骑马军四五十骑。山道上马军施展不开,刘严只得下令撤退,道:“众军听令,先退回桃花沟,等待刘统领步军到,再一同攻山。”
众马军马快,避过乱箭,刚退到山下的桃花沟,只叫得苦:上溜头突然滚下大水来,本来水浅的桃花沟突然水位暴涨,且水流湍急,将渡水的马军大多冲倒水里,淹死众多,也有挣扎着冲到对岸的,没下水的马军都不敢过。雷飞已从山上杀下,众马军后队拼死抵挡。正在慌乱,忽听得桃花沟上游马蹄声动地而来,喊杀乱起。刘严大惊,喝道:“都骑军战马齐出,哪里来的这许多战马?快去探来。”探马才出,只听一声雷鸣般的雄浑声音喝道:“众军休走,纳命来。”只见一个神威凛凛的蒙面长须大汉,骑着一匹烈马,手拿一柄大刀,率领00骑马队,沿桃花沟从上游冲杀下来。渡过溪的都骑马军,都挡不住这支生力军的锋芒,被杀得人仰马翻,横尸处处。
原来雷飞和蒙面汉杀了官差,知道镇南侯必派大军来剿,暗中设下计策,预先用土布袋填住了桃花沟上游的水,由蒙面汉引着00名骑兵在上游埋伏。等到时机成熟,放起火炮,由雷飞将攻击马军逼赶下水,上面却放水冲淹军马,埋伏的00骑则借着水势,追杀过溪的败军。
刘严军惨遭大败,没来得及渡河的都骑马军没了退路,心胆俱寒。雷飞如一团黑云滚至,冲到刘严面前。刘严身边偏将举刀策马,冲前阻挡,却被雷飞挥锤砸下,连刀带人砸得稀烂。雷飞纵马突前,双锤劈头盖脸砸向刘严,身手之快,迅雷不及掩耳,象一阵狂风卷过,呼呼乱响,但见双锤招数毒道,力大劲猛,势不可挡。刘严心中慌乱,先头的气势尽失,勉强举枪挡格。枪锤相交,只听一声爆响,震耳欲聋,刘严虎口欲裂,枪头被磕开一道缺口。雷飞“哇呀呀”暴吼一声,虎须乱抖,催马上前,双锤分左右二路,直取刘严。刘严与雷飞硬拼一记,心下惊骇,忙调神运气,劲透双臂,仗着枪长锤短的优势,举枪乱刺,直望雷飞咽喉刺到,喝道:“雷飞,本将与你拼了。”雷飞喝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左右双锤打到中途,蓦地变招,双锤并合,迎着长枪狂顶而上。枪锤交击,又一声爆响,刘严虎口流血,长枪被磕开一边。雷飞见刘严门户大开,又一锤向刘严头上打来,来势如奔雷般狠恶。刘严早乱了方寸,躲闪不及,忙暗运内力用枪杆硬挡,一声响,铁锤砸断枪杆,正� �刘严右臂。刘严剧痛攻心,仿佛整条右臂都已粉碎,长枪掉落马下。雷飞又一锤如山崩一般,奔刘严面门砸来。刘严躲闪不及,大叫一声,头颅被铁锤砸得粉碎,落马倒地身亡。
刘严阵亡,众马军成了无主之军,更挡不住惊雷堡堡丁的截杀。此战,刘严率领的五百都骑马军,水里淹死了三成,被蒙面汉率的00马队杀死了逃过溪水的三成,被雷飞率领的00堡丁截杀住没过溪的三成,唯有十来个马军侥幸逃脱。雷飞汇合蒙面汉,率领得胜的马步军,返回了惊雷堡。
且说都骑军统领刘森,率领后队的000都骑步军,往惊雷堡杀来。刘森顶盔贯甲,全副披挂,手持一柄大砍刀,果是英雄无比。众军正行,忽见几个丢盔弃甲,满脸血污的败逃马军奔来,扑跌在刘森马前。刘森大惊,道:“惊雷堡发生了什么事,你等为何如此惊慌?”残兵道:“禀统领,刘副统领率500都骑马军,贸然进攻惊雷堡。却不防雷飞设下毒计,以桃花沟溪水淹军,又有一蒙面大将,率二百骑兵,乘着水势从桃花沟上流杀来。众马军被惊雷堡内外夹攻,大败亏输,刘副统领被困在桃花沟边,多半命不能保也。”刘森大惊,道:“我都骑军战马兀自缺乏,惊雷堡怎会多出二百匹战马呢?”手下校尉刘刚道:“禀统领,去年北宫家曾为都骑军采购战马数百匹,返经凤凰山时被强贼管废夺走了00匹好马。后管废被杀,余贼失踪,那00匹战马也没了影踪。莫非管废夺走的00匹战马,又被惊雷堡的雷飞趁火打劫了?”刘森道:“此言有理。想是那雷飞倚势豪强,从强贼手中夺了马匹,却又暗里私吞,藏在惊雷堡中,难怪我们四处搜寻不获。雷飞此贼招兵买马,必有异心,倒不得不防。”
刘森率众步军赶到桃花沟时,雷飞已退回堡内,只留下数百尸体。刘森率军将惊雷堡四下里团团围住,并截断了桃花沟水流,又命人收拾死尸。有偏将请战报仇,都被刘森拒绝。偏将不服,道:“镇南侯派我们剿匪,如今500先锋马军已失,刘统领却停止不前,不怕镇南侯怪罪吗?”刘森冷笑道:“雷飞新败我军先锋,锐气正盛,不可轻敌其锋。我观此山山势虽险,却是孤穷绝地。我们只需围住此山,任雷飞英雄盖世,也只是瓮中鱼鳖,难脱我手。”偏将深服其高论,道:“难怪刘将军胜仗无数,果然深通兵法之道。”
刘森命众军安下营寨,又在山脚下挖深堑壕,多设拒马,阻断了下山出口。惊雷堡几翻派出马兵冲突,都被刘森手下军兵乱箭射回。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
[bookid=06855,bookname=《三分天下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