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意识虚耗过甚而产生的后遗症随着汹涌的疲倦一齐罩住了小黑，意识缓慢归于虚无，憨憨地睡死过去了。

次日，他在率先搭建好的大殿上醒来之后，愕然发现，鬼悉真的给他扔下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失控了的“他”把天庭毁得千疮百孔，各处都得重建，但物质的损失仍远不及人员伤亡，数位身受重伤的神仙被“他”了结了。

杀神，是极其严重的重罪，无可恕也。

然而对于小黑的惩罚措施，众仙颇有争议。

地府一方自然要保小黑。

而古板老旧一派以老君为首，则认为小黑罪无可恕，必须要受那最重的刑罚——

用弑神鞭重重鞭上一百鞭，随后碎其三魂七魄，分别关押，永世不得重聚。

阎罗王穿着朝服，精神飒爽，正经正直，区别在地府时的打扮随意，表情凝重，忽然现出一抹松快，“老君说得对，杀神毁天的重罪，理应如此。”

蛤蛤蛤？小黑一脸懵。

阎罗爷爷这是要放弃了他了？不过也难怪。

“他”闯下了这般弥天大祸，已经是个人眼可见的麻烦了，趁早撇清的好，他一人挨罚倒也无妨，只是不该把地府的大家牵扯进来。

然而想是一回事，郁闷又是另一回事。

小黑整个人顿时没了精气神，低垂着脑袋，拉扯着铁链发出铛铛的金属碰撞声。

“但是……”阎罗王话锋忽一转，“杀神毁天乃鬼悉所行之事，与毫不知情的重吾不过微末关系，定此大刑难以彰显我天庭的慈悲之怀，望陛下开恩。”

阎罗王不愧是一界之主，行事老道，言行圆滑，三言两语就将形势给扳过来了。

玉帝脸上怒气微消，似有动容之色，“阎罗王你说得也有点道理。”

太上老君最是古板老旧，一丝不苟，对待犯人绝不容情，此刻见玉帝态度好似有所改变，当即义正言辞道，“陛下不可！”

“老君，你可是有其他的主意？”

“是，”老君梗着脖子，一副要和人打架的斗鸡模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启禀陛下，重吾和鬼悉乃是一体，实属共犯，理应受刑。”

“老君此话我认为有失公允。”

阎罗王故意站得比太上老君凑前一些，半遮半挡地盖住他，气得老君直像一头牛发怒时狂喷鼻气。

阎罗王视若无睹，“在我地府的观念来看，纵使鬼悉前世是无恶不作的魔尊，但他一旦饮下了孟婆汤，洗了魂魄，就是一个新的人了，不可一概而论。”

老君冷哼一声，“阎罗王此言才是差矣，你刚才是不在场，故没有看见犯人重吾恢复成昔日鬼悉的样子，我想，既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说罢，拂袖冷哼，长长的袖子差点打到阎罗王的眼睛。

“好一个防患于未然，”阎罗王黑了脸，“就为了你口中的防患擅自决定了一个人的性命，何其草率？一如当初的大圣，今日的斗战胜佛大闹天宫，不正是因你的草率而造成的嘛。”

这话顿时炸了马蜂窝。

天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上老君最生气别人谈论当年他炼丹炉火烧孙悟空一事，只要一提，老君提着刀就要砍你，几次过后，便很少有人触老君的霉头了。

“你！”老君登时气得六神出窍，“阎罗老儿，你放肆！”

“你才放肆！”阎罗王紧跟着横了一句。

“行了！都别吵了！”

玉帝被两人吵得心烦气躁，就大声喝骂，声音振聋发聩，直叫得不太稳当的大殿晃荡不止，众仙摇摇晃晃，险些跌成一串糖葫芦。

阎罗王和老君少见的有了默契，齐声告罪，“臣等知罪。”

玉帝皱着眉，淡淡嗯声。

“嘤——”清亮悦耳的鸟鸣声传入了众仙的耳朵，旋即，一只青色形似凤凰非凤凰的鸟儿飞入了大殿，在空中盘旋了片刻，最后停靠在玉帝的掌心之上。

“青鸾？”这是他和宁封子之间特定的联络信鸟，不过很少被启用，“你主人要你传话？”

青鸾“嘤”叫了两声，回答“是”。

玉帝拔下青鸾的一支羽毛，上面浮现出字迹来，很短，言简意赅，很有宁封子的风格：无大错，勿杀。

然而这话里透出的意思更是让玉帝微讶。

据他所知，宁封子性情寡淡孤僻，不是一个会帮别人求情的人，所以，他为什么会因这样一个小子而破例？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问他求情，自然要给些面子。

玉帝思量了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

“如阎罗王所言，杀神毁天乃鬼悉所为，”话刚落，就见老君一脸不满，欲开口说话，玉帝只好急忙先行开口，堵住老君的嘴，“但是鬼悉的复活和重吾绝脱不了关系。”

这下，阎罗王的表情也不太好了。

臣下太难缠，玉帝脑子疼。

只好视若无睹，径直下达自己的处罚命令，“故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决定罚他鞭二十弑神鞭，活下来就可免其死罪，不过要终身囚禁于地府，受地府看管，重吾，你可有异议？”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吗？

重吾慢慢站直身子，身上的铁链玎珰作响，“我能有什么异议？随便吧。”

“混账！已是戴罪之身，竟还敢口出不逊！”老君最重规矩，见重吾如此行径，遂大声叱骂，边继续道，欲让玉帝改变主意，“陛下，此等不逊之人不可饶恕啊。”

“老君，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来人！拖下去行刑。”

弑神鞭一鞭白骨森森，两鞭魂魄不稳，三鞭形神俱灭，寻常神仙挨上三鞭已是极限，二十鞭，都不知丢了几次性命了。

一鞭又一鞭打在小黑的背上，皮肉溃散，白骨裸露，痛楚可见一斑，他嘶吼着，好像被人撕开了心脏，裂开了肺腑，难以忍耐的疼痛。

阎罗王闻声，掩下眸中情绪，他能做的全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行刑之人是杨戬。

“还撑得住吗？”杨戬趁着停歇的间隙，询问小黑。

小黑死鸭子嘴硬，“当然撑得住，你打得太轻了，就你这几下子，还不够小爷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