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秋开始着手准备回娘家,崔老爷是乐于看见的。
他还让人把库房的钥匙送到红荔苑来,要不是杜吟秋看清楚崔老爷的心思,只怕要被这男人给感动了。
可惜做这么多,不过是为的自己,想让杜吟秋回去帮忙打探消息罢了。
杜吟秋对崔老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今已经麻木了,心底再起不了丁点的涟漪。
她带着双燕去库房看了一圈,嘴角一弯,指点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帮忙把摆件抬出去。
崔老爷难得这般大方,谁知道杜吟秋回了杜家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能占便宜,她自然不会手软,尤其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去杜家的。
婆子们看着库房外被搬了一地的摆件,面色发白,似乎能看见老夫人发怒的样子。
崔老爷把库房的钥匙送到夫人手上,未必不会过几天就送回老夫人的手里。
到时候老夫人看见库房少了那么多东西,少不得要大发雷霆。
瞅瞅那个荷花纹玉瓶,少见的青玉,直颈、斜肩、鼓腹,尤其腹两面雕饰的荷花纹路栩栩如生。
还有旁边一对白玉刻山水人物插屏,足有半人高,左边插屏的白玉雕刻的是海水山石,苍松翠柏,气势磅礴。另外一屏刻的是“招财进宝”,寓意喜庆吉祥,是老夫人的心头好。
龚丽馨还不舍得放在自己的院子里,生怕有丫鬟婆子不小心给碰着了,这才藏在了库房,谁知道这回却便宜了杜吟秋,直接拿出来要送到杜家去?
婆子哭丧着脸,夫人有老爷撑腰,老夫人是敢怒不敢言,到头来被迁怒的就是她们这些下人了。
眼看杜吟秋还想支使着几人把里头的玉方觚给搬出来,婆子只得上前劝道:“夫人,这么些玉器都是精品,磕着碰着都不行,搬到马车上,怕是放不下了。”
闻言,杜吟秋瞥了她一眼,叫后者被看得心惊肉跳,就怕被夫人责罚。
幸好杜吟秋不计较,点头道:“也好,反正我也不止出门这一回,先挑这么几样带着走。你们搬上马车,小心点,若是磕着碰着就唯你们是问。”
“是,夫人。”婆子嘴里发苦,知道如今杜吟秋被崔老爷看重,哪里敢怠慢一点。
叫来几个平日小心谨慎的婆子,几人搬着玉器到府门不远的马车里,兢兢战战的就怕碰着一丁点。
龚丽馨听说杜吟秋把库房几样她最喜欢的玉器都搬出来,打算送到杜家后,心疼得一个劲喊着胸口不舒服。
她垂着胸口,捏着帕子道:“还以为杜娘是个老实的,一有老爷撑腰,就显出原形来了。哎哟,我的玉插屏,我的玉方觚,我都舍不得用,她倒是大方,全搬到自己娘家去,难道老爷就不管管吗?”
龚丽馨咽不下去这口气,又觉得自己一嚷嚷,崔老爷必然要心疼的。
虽说有求于杜家,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大方吧?
“走,我们这就禀报老爷去。”
龚丽馨带着谭嬷嬷直奔书房,被小厮拦在门外,足足等了一刻钟,崔老爷才满脸不耐从里面走出来。
面上还带着红潮,衣衫显然是刚刚才换上的,一看就知道刚才在书房里跟丫鬟厮混着。
见状,龚丽馨暗暗压下火气,对崔老爷苦着脸道:“老爷可要去库房看看,杜娘都快要把里面的玉器给搬空了。”
崔老爷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杜娘难得回一次娘家,很该送重礼。这也是我允了的,杜娘早就跟我报备过了。老夫人特地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事?”
没想到杜吟秋早就在崔老爷这里过了明路,龚丽馨看见他一副不耐的样子,眼圈微红:“库房里的玉器都是老太爷这么多年来一点点买来的,如今被小辈说搬走就搬走,胡乱送了人,老太爷要是泉下有知,也要不高兴的。”
崔老爷最不耐烦龚丽馨老是提起老太爷来说事,瞪着她道:“胡说什么呢,老太爷买来收入库房的东西,难道我就动不得了?杜娘素来有分寸,不过搬了三个摆件,老夫人用得着把老太爷抬出来,扰了他的安静吗?”
“小辈送礼而已,有必要惊动老太爷?”
他深感龚丽馨真是老了,做事婆婆妈妈的,还喜欢用老太爷来压着自己。
以前老太爷还在,崔老爷不敢轻举妄动,最出格的事就是动了老太爷的枕边人龚丽馨。
如今老太爷都不在了,龚丽馨还老用一个死人来说事,难道就不清楚如今崔府说了算的人是他,而不是早死了一年,如今只怕成了白骨的老太爷?
龚丽馨白了脸,没想到一番劝诫,反而让崔老爷不快。
她以前拿老太爷说事,也没见崔老爷这般恼怒。
龚丽馨垂着头,他们两人还在书房外,小厮也在不远处,崔老爷就这般不给自己面子,该呵斥的时候毫不嘴软。
估计没半天,整个崔府都知道自己被崔老爷在书房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龚丽馨自觉抬不起头来,对崔老爷越发恼恨了。
崔老爷有了新欢,对她这个旧爱就不屑一顾了?
也不想想,今天崔老爷能顺利继承,少不得自己的功劳。
要不然,崔老爷还装乖等着精神奕奕的老太爷让位,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去,只怕要等得头发都要白了。
谁知道如今却翻脸不认人,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龚丽馨没了面子,对崔老爷越发怨恨了:“我也是为了崔家着想,都说财不露白,杜娘把这么多珍品玉器抬出府,生怕别人不知道崔家财力丰厚?到时候惹来麻烦,可不就是崔家遭殃,让老爷头疼么。”
她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崔老爷被龚丽馨打断了好事,这才心烦意乱。
如今回过神来,他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
龚丽馨什么都不好,唯独有一点,是绝对替他着想的。
崔老爷缓和了口气,歉意道:“是我的话太重了一点,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我这就让人去吩咐杜娘,做事谨慎些,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他主动低头,龚丽馨当然明白见好就收。
再有多少不满,如今也不能暴露出来。
龚丽馨眼圈微红,笑笑道:“老爷也只是累了,不耐烦这些琐事罢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琢磨这些枝枝末末,也不懂什么,只能尽力做好,让老爷出外办事也放心。”
“老夫人辛苦了,刚才是我的不是。”崔老爷团团作揖,也是笑了。
两人即便口不对心,表面功夫倒是做得不错。
龚丽馨转过身,脸上便没了笑容,低着头用帕子遮掩,免得被其他人看出了端倪。
回到霜华苑,她冷笑道:“老爷被那些狐媚子迷得七荤八素,很快连崔家也顾不上了。”
大白天就在书房跟三个丫鬟胡混,崔老爷哪里有心思打理生意上的事?
谭嬷嬷也跟着叹气,附和道:“那些丫鬟实在不懂事,也不知道劝着老爷,倒是让老爷越发沉迷。”
龚丽馨点头,不悦道:“也不知道那些狐媚子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老爷怎么突然换了性子,实在叫我想不通。”
她这一提,谭嬷嬷不由皱眉道:“回老夫人,外头那些红巷子可有卖不少迷惑人的东西,莫非这些丫鬟也偷偷用上了?”
“不会吧?”龚丽馨也不能确定,宝姝是家生子,对这些从来不屑一顾,但是青涟和青淼两个从府外采买回来的丫鬟,可就不一定了。
“老爷就算不慎服用了一点,也察觉不出来,久而久之,不就着了那些丫鬟的道了?”谭嬷嬷忧心忡忡,仿佛已经认定是那对姊妹花动的手脚。
龚丽馨被惊住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怎么办,要给老爷提醒提醒吗?”
“我的好主子,没见老爷今儿不耐烦的样子,哪里能听进老夫人的劝诫?”谭嬷嬷一副心疼她的模样,唉声叹气道:“而且没凭没据的,那对姊妹花反咬一口,老夫人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少不得要惹来老爷的厌恶。”
听罢,龚丽馨不由慌了神:“嬷嬷说,我该怎么办?不能提醒,又没证物,难道就让那两个丫鬟继续逍遥法外?”
谭嬷嬷却摇头了:“老夫人何必再执着老爷身上,老夫人替老爷操了多少心,如今老爷压根不念旧情,反倒像是被枕边风上了眼药,对老夫人不假以辞色。如此,老夫人这会儿还为老爷着想,奴婢听着就替老夫人心酸。”
龚丽馨被说得红了眼圈,咬牙切齿道:“嬷嬷说得极是,我替老爷做了多少事,还脏了自己的手,到头来却被老爷一脚踹开,过河拆桥,老爷倒是能逍遥快活!既然他不仁,我也不义了。”
她抿了抿唇,对崔府的生意是知道不少的。
老太爷以前从来没避开过自己,龚丽馨琢磨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能一下子就动狠手,捡了一个就算丢了也不痛不痒的路子,写了下来。
“嬷嬷等会出去,把这信笺亲自送到崔衡手上,务必小心,别让人看见了。”龚丽馨到底下定决心,要给崔老爷一点教训。
让他受点苦头,才能明白能帮上忙的,不是那些狐狸精,而是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