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珠想着做做样子,也就在祠堂跪了一刻钟,很快龚丽馨就心疼这个女儿,叫厨房的丫鬟偷偷送来茶点。
她惬意地吃着点心,喝着香茶,挑衅的眼神瞥向一旁低眉顺眼的谭嬷嬷。
这个嬷嬷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奴才。
自己这个主子吃东西,她也只能干看着。
谭嬷嬷对崔明珠的目光示弱目睹,站在门口,时刻注意着外头的状况。
崔明珠扫了眼昏暗的祠堂,没好气地道:“嬷嬷怕什么,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在这里呆一会,我就回院子去了。”
谭嬷嬷规规矩矩的劝道:“没老夫人的话,奴婢不敢做主。”
崔明珠皱眉,没龚丽馨的话,她就不能离开祠堂一步?
开什么玩笑!真是个不知道变通的老不死!
她进祠堂还没一刻钟,龚丽馨就巴巴地让人送吃的喝的来了,分明是心疼自己。
崔明珠想要走,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把茶盏一放,横眉冷对:“嬷嬷,我敬你是娘亲跟前的红人,你却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谭嬷嬷面无表情,沉默以对。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悄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谭嬷嬷挑眉,回头对崔明珠道:“姑奶奶还请在垫子上跪好,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崔明珠一愣,就见丫鬟们利索地把茶点都收拾了。
还有伶俐地赶紧打开窗户,把祠堂内的味道给散了。
她心头火起,正要发怒,却听谭嬷嬷轻飘飘地道:“百宝斋的掌柜上门来了,这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姑奶奶别为难奴婢才是。”
见崔明珠面上一慌,却梗着脖子说什么都不肯跪下,谭嬷嬷摆摆手道:“姑奶奶,那么奴婢只好得罪了。”
得罪什么?
崔明珠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小腿一疼,整个人直愣愣地跪下,即便有垫子,也磕得膝盖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她恨恨地瞪向谭嬷嬷,气愤之余却不敢起来,只得恶声恶气地道:“你等着,回头我一定让娘亲办了你!”
“等百宝斋的掌柜一走,奴婢自会向老夫人请罪。”谭嬷嬷答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把崔明珠的威胁放在眼内。
崔明珠咬牙切齿,只是百宝斋的掌柜怎么突然上门来了,难道听说她打碎了那顶玉花插?
这不可能,前后才半个时辰,难不成有千里眼、顺风耳?
还是说,府里哪个人特地出去给百宝斋的掌柜通风报信?
崔明珠琢磨来琢磨去,只觉得事情也太巧合了。
或许等她出去后,找人打听一下,这半个时辰里到底谁出府去?
足足一个时辰,祠堂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崔明珠实在撑不住了。
她从小娇生惯养,家里谁不是当自己是珍宝一样看待。
如今双腿发麻,渐渐疼得没了知觉,崔明珠便按耐不住了:“掌柜眼看着不会过来,赶紧扶我起来。”
谭嬷嬷没动,其他丫鬟婆子也不敢动。
崔明珠怒了:“你们一个个是吃豹子胆了,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谭嬷嬷上前一步,恭敬地道:“还请姑奶奶忍着,老爷发了话,掌柜若是没走,姑奶奶就不能起来。”
崔老爷也是担心百宝斋的掌柜知晓了玉花插被崔明珠摔坏的事,若是随便唬弄了,转眼就见崔明珠在院子里惬意溜达,岂不是撞了马蜂窝?
反正没一会儿,他也就让崔明珠先老实在祠堂里跪着了。
谁知道掌柜上门是带着玉器的,说是要请崔老爷一道赏玩,后者哪里能不乐意,他巴不得能跟百宝斋的掌柜攀上关系,自然乐意融融。
说起玉器,两人也是头头是道,掌柜没摆架子,崔老爷又有心奉承,一时宾客尽欢,崔老爷就把崔明珠忘了个干净。
等送走了掌柜,他还意犹未尽,想着刚才的玉壶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却听说是一对的。
要是能把另一个找回来,送给百宝斋的掌柜,两者的关系是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以后崔府是不是有机会见一件百宝斋的靠山,比周家更加风光?
崔老爷摸着胡子,不由笑得畅快。
可惜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扰了他的兴致,崔老爷不由板起脸,眼看贴身小厮匆忙而来,便呵斥道:“吵吵闹闹算什么体统,客人这才走,若是还在,岂不是要被你们毛毛躁躁的样子给惊扰到了?看在你平日伺候还尽心的份上,暂时扣了半年的月银,再有下回,仔细你们的皮。”
小厮苦着脸,没想到刚进来就得罪了老爷,被扣下了半年的月银,可是要禀报的事却拖延不得:“老爷,不好了,姑奶奶在祠堂里跪晕了过去!”
崔老爷大吃一惊,连忙向外走去:“明珠怎么还在祠堂里,谭嬷嬷不是在一旁盯着吗?怎会叫明珠跪得晕了,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
“老夫人已经请郎中过府来了,姑奶奶刚醒,一双腿却疼得厉害,正哭着呢。”小厮低着头,轻声禀报,心里替谭嬷嬷觉得冤了。
明明是崔老爷自己放的话,谁敢不从?
如今出了事,倒是谭嬷嬷的错了。
崔老爷急急赶来青莲园,看着榻上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崔明珠,不由心疼了:“这是怎么了,郎中怎么说?”
老郎中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姑娘养得精细,细皮嫩肉的,突然跪了两个时辰,膝头肿了,每天用药酒揉三回,半个月便能好了。”
他又写了内服的方子,不外乎是凝神静心,好让崔明珠不至于夜里疼得睡不着。
龚丽馨抹着眼泪,示意丫鬟把老郎中送走了,怜爱地搂着崔明珠道:“我可怜的女儿,怎的这般命苦了……”
崔老爷听得尴尬,知道是自己吩咐下去的,谁知道谭嬷嬷一丝不苟的,丝毫没怜惜崔明珠,这才让她狠狠吃了苦头,便迁怒道:“那个恶婆子呢?赶紧绑了,让人打二十板子,吃了教训,才明白怎样照顾主子!”
崔明珠噙着泪珠,心里乐开了花。
她早就看谭嬷嬷不顺眼了,如今害得自己的双腿肿得跟白面包子一样,更加不想谭嬷嬷好过。
龚丽馨犹豫了一会,到底没吱声。
谭嬷嬷这次是做得过了,虽说是崔老爷的命令,可惜也太不近人情,平白让崔明珠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看着肿得老高的膝盖,她就心如刀割。
要是这双腿给跪坏了,以后走不了,崔明珠哪里能找好人家嫁了,这是毁了她的女儿啊!
崔老爷只想撇清关系,直接让人把谭嬷嬷绑了到院子里狠狠打一顿,再扔到柴房里便不闻不问了:“看在老夫人的份上,今儿只略作教训,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就能擅自做主了。”
谭嬷嬷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前病了一场,原本身子虚弱,年纪又不小了,被打了二十板子,即便小厮偷偷留手了,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崔老爷又吩咐了丫鬟婆子不得靠近柴房,分明是要让她自生自灭。
谭嬷嬷趴在柴房脏兮兮的地上,很快便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怕是撑不过今晚的。
思及此,她不由悲从中来,眼圈红了。
“嬷嬷?”门外有人轻轻一唤,再小心推开门,一阵饭香夹杂着药香飘来。
谭嬷嬷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崔琉娘身边的丫鬟芳春。
芳春向外左右张望,这才小心掩上大门,提着篮子走到谭嬷嬷跟前,是尽力气把人扶着趴在角落的干草上。
干草虽然趴着不舒服,皮肤上刺刺的,怎么也比又脏又冷的地上来得好。
谭嬷嬷看着芳春没吭声,这时候会来看她的,谁想到会是崔琉娘的丫鬟?
平日跟自己交好的丫鬟婆子,居然真的一个都没来,可见一个个以前是存了心接近她,好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如今被打了板子,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分明是失了宠,哪里还会有人来看谭嬷嬷?
即使如此,谭嬷嬷也是警惕地盯着芳春。
崔琉娘自从上回病了之后,变化是在太大了。
既没让崔明珠轻易就挑起了怒火,被崔老爷责骂。又没再跑出府外,跟那些穷酸书生厮混在一起,更别提是在书房里舞文弄墨,写一首首无病呻吟的诗句。简直换了一个人。
如今又让芳春过来,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芳春把篮子里的白粥端了过来,添了点酸菜,不好意思道:“厨房里的婆子盯着,我也不敢拿太多好东西,免得被人瞧出来,还请嬷嬷别介意。”
她吹了吹勺子,让白粥凉一点,这才递到谭嬷嬷的嘴边。
谭嬷嬷没吃,而是深深地看向芳春:“为什么?你家主子让你过来的?”
芳春摇头,见她不吃,放下碗道:“嬷嬷可能不记得了,我刚入府的时候瘦巴巴的,老夫人十分不喜,原本想把我换另外一个壮实些的丫头。若非嬷嬷开口,指不定我回去后就要饿死了。”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当时谭嬷嬷也不过心血来潮,回头就忘记了,自己却一直记在心上:“我在人牙子那里,因为太瘦弱,根本抢不到饭菜,饿得人更瘦了。要是崔府再不留下我,我迟早要饿死的。就算不饿死,也卖不到什么好人家去。”
瘦瘦小小的,又是一脸菜色,哪户人家乐意要?
谁知道买回来,会不会没几天就病了死了,浪费银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