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纪泽冷笑,低头答道:“两位公主是不是真心替皇子来求药,这还说不准。这位小皇子母族出身低微,又不得皇帝欢心,性子唯唯诺诺的,也是扶不上壁的。”
崔琉娘听出来了,这位皇子只怕是一个弃子,充当一个适合的借口。
带着他,能够顺利进入庆国,谁也没有理由拒绝。
若是死了,也能赖到庆国的头上来,何乐而不为?
她叹了口气,想到那位小皇子今年才九岁,小小年纪没得爹娘的疼爱,反而千里迢迢被带到这里来,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出身在皇家,实在是太不幸了。”
“谁说不是呢,冽国能者为尊,即便是女子都相当强壮,在骑射方面有极高的天赋。皇子病怏怏的,别说骑射,就是在外走一圈都要喘气,自然不得冽国皇帝的欢心。”叶纪泽摇头,这个皇子出身在冽国,也是投错胎了。
不管生在哪里,就算不能问鼎那把椅子,好歹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一生是足够的。一个药罐子,没有任何威胁,就算一直养着又有什么不好?
其他国家还会顾及脸面,谁也不会无缘无故苛待一个皇家子弟。
可惜他出生在冽国,注定了要被奚落,根本不可能活到成年去。一个孱弱的皇子,若是成年了生下的子嗣也是病怏怏的,简直是皇家的耻辱,绝不会让他继续苟活下去。
崔琉娘不由皱眉:“冽国不想这个皇子活下去,所以拎到庆国来,是打算嫁祸吗?”
“也不至于如此,只是千里迢迢来求药,皇子在路上要是夭折了,谁也说不出错来。”叶纪泽相信两位公主也没料到,这个皇子会一直坚持到了庆国,虽然已经病入膏肓,居然还活着。
听罢,崔琉娘苦笑:“这么狠心的姐姐,根本就没当皇子是弟弟来看待。皇子的状况不好,要是真死在庆国,也是一件大麻烦。”
“要是皇子一来庆国没多久就病死了,这还能说得过去,可能是舟车劳顿造成的。若是在庆国呆了一段时日才死,这就要说不清了。”谁知道究竟是庆国的御医不中用,还是没用心治好冽国皇子的病?
无论如何,庆国倒是欠了冽国一条人命,还是贵为皇子的性命。
“真是奸诈,要是一开始就把使臣挡在外头,冽国也有理由说因为庆国的耽误,把皇子害死了。”崔琉娘叹气,不管怎样,冽国简直是无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赶又不能赶走,挡又挡不得,还得接进来好吃好住地伺候着。这就算了,御医兢兢战战的,生怕把皇子弄死了,却又怕他一直不死。
真是怎么做都不行,确实为难人。
说不准那位公主狠心,要是御医把皇子救活了,也偷偷弄死了,怪到庆国的头上来,该如何是好?
“夫人不必担心,皇子入住的宫殿四周有御林军和暗卫把守,保证一只蜜蜂都不能随意潜进去。至于皇子的病,却也不如外界想象得那么严重。”叶纪泽勾唇一笑,眼底却带着几分嘲讽。
冽国两位公主好算计,到头来却不如一个九岁的稚儿。
“什么意思,难道皇子根本就没病?”崔琉娘诧异了,一个九岁的孩童就有藏得如此深的心思?
乖乖,古人果真不能小看,九岁的孩子的城府这般深,连冽国皇帝和两个公主都欺瞒过去了?
“不是没有病,而是出生时被人算计,底子孱弱。后天有人细心调养,身子骨比刚出生的时候要好多了。咳症虽厉害,却也不若冽国的郎中说得那么严重。皇子年纪还小,懂得遮掩,却也不至于天衣无缝,想必是身边有厉害的女官帮衬,这才能一直瞒到现在。”叶纪泽让人去调查了皇子身边的人,他的奶娘最是蹊跷。
只怕这位奶娘懂得医术,还是医术相当高明,据说是死去的皇子生母从娘家里请来的,看来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能隐瞒这么多年,也是人才。可是如果皇子身边有人懂得医术,当年他的生母又是怎么死的?”崔琉娘大为不解,有医术高明的人在身边,这位嫔妃怎么还会被人暗害,早产生下皇子,叫皇子身子如此孱弱?
“有一招叫防不胜防,也有一个说法是将计就计。”叶纪泽不知道是哪一种,只是隐隐觉得,当初皇子的生母可能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境地。
崔琉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皇子的生母甘愿早早离开自己的孩子,恐怕也是为了保住皇子的小命。
一个失去生母的皇子,在皇宫里的生活何其艰难。正因为没有生母在宫廷里周旋,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皇帝渐渐也会遗忘这么个孱弱的孩子,后宫对他的敌意越少,皇子才能勉勉强强活下来。
果不其然,虽然艰难了一些,皇子到底在吃人的皇宫里活下来了。
就算千里迢迢,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还是坚持了下来,撑到了庆国。光是这份意志,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难得了。
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经历了多少艰难的生活,才让这个孩子如此坚强?
或许刚刚成为母亲,崔琉娘也有些母爱泛滥,对这位冽国小皇子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太医要是治好了皇子,冽国两位公主会不会对他下毒手?”
皇子活着,少了一个把柄,对冽国十分不利。
皇家从来没有亲情可言,公主得了冽国皇帝的默许,会不会真的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动手?
叶纪泽笑了:“别小看皇家人,即便年纪再小,也不是孩子了。”
九岁的皇子就是懂得趋利避害,才会乖乖答应一路从冽国来到庆国。只要进了庆国的皇宫,受到新帝的庇佑,他就不必担心两个姐姐会对自己下手了。
因为皇子死了,对庆国毫无好处。在庆国,皇子比在冽国任何时候都要安全。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在来之前他已经想明白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一路坚持过来,因为只要撑着到了庆国,他就不必再担忧自己的性命了。
“只是就算得了庆国的庇佑,皇子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崔琉娘皱眉,要是两位公主回冽国,留下皇子岂不是成了庆国的质子?
质子在别国的生活可没多少自由可言,身上还要带着污点,这辈子恐怕都要抬不起头来。
“他自然不乐意留下来成为质子,所以需要有所作为。”叶纪泽的神色变得十分冷,似乎想到了十分不悦的事,垂下眼帘,含糊带过:“夫人听着他们彼此互相算计,也没什么意思。为夫难得在,夫人就不跟我说点别的?”
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崔琉娘瞥了一眼过去,总觉得有些蹊跷。
“青淼做了一块玉佩给平安,夫君瞧瞧如何?”
既然叶纪泽不想说,她也就不勉强了,拿出了青淼做出的半成品来。
他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玉料是好的,只是雕工还欠些火候,不如夫人。”
崔琉娘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拐着弯夸奖自己了:“青淼很有天赋,不出三年,就能跟我比肩了。”
“为夫倒不觉得,青淼的雕工确实不错,却失了点灵气和悟性。这一点很难学会,要自己慢慢揣摩,要跟上夫人,估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叶纪泽放下玉佩,似乎兴趣缺缺:“这东西给平安拿着把玩也好,以后夫人亲手做一个更好的。”
都说叶纪泽不近女色,可是真的说起情话来,却比谁都要厉害。
崔琉娘听得心里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这话得让罗嬷嬷听听,她之前私下还说夫君不善言语,要我多担待些。”
谁知道情话说得溜,一句两句的,叫人听得心花怒放。哪个年轻女子在,只怕都要拜倒在叶纪泽的风采和情话之下的。
叶纪泽笑笑,搂着她道:“那也是夫人,我才能说得出口。不过都是真心话,哪里需要多番刻意?”
这话更加动听了,崔琉娘忍不住抬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道轻吻作为奖励。
蜻蜓点水的轻吻哪里能让人满足,叶纪泽侧过头,狠狠攫取她的双唇,忍不住攻略城池。
直到两人险些擦枪走火,这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叶纪泽郁闷地把她揽在怀里躺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得等大半年孩子才出来,他一忍再忍,恐怕要忍不住了。
他伸手覆上崔琉娘的小腹,感叹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早了。自己跟夫人才刚刚确定感情,亲近了几次,就只能看不能动了,简直是折磨人。
长臂一伸抱着崔琉娘,温玉在怀,叶纪泽这才感觉些许的安慰,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崔琉娘醒来已经看不见叶纪泽了,说是一大早被新帝召进宫商议。
想到昨晚的话,冽国的两位公主和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庆国也得小心应付。
她夜里睡得好,天冷了虽然有地龙,手脚总有些凉。昨晚身边有叶纪泽这个人形大暖炉,愣是把自己的手脚都捂得热烘烘的,要不是他走得早,自己还想在被窝里多呆一会儿。
芳春摆上早饭,样式不多,较为清淡。
自从怀上孩子后,崔琉娘早上吃的都不多,还喜欢清淡。厨娘挖空心思做的菜式既可口,每一盘的量不多,却有很多选择,不至于叫她吃不下几口就腻了。
崔琉娘今早胃口还不错,挑了几筷子,喝了大半碗粥,叫芳春看得满心欢喜。
可惜早上的平静依旧被打破,她刚漱口,就有兰晓来禀报:“夫人,冽国大公主派人下拜帖,下午来登门拜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