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站在白鹭书院跟前,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她戴着面纱,身上一袭花团锦绣的衣裙,发髻上更是戴着两支金钗,光是站着,就引人瞩目。
更别提手腕上是一对碧绿镯子,水头就是极好的,难得的上品。
脚上的绣花鞋隐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却能看见镶着一颗拳头大的珍珠。
不错,这双绣花鞋便是崔明珠的。
连带着身上的衣裙,发髻上的钗子,都是属于崔明珠的。
若非崔琉娘抵死不从,面上还要被谭嬷嬷擦上厚厚的脂粉,双唇抹上艳丽的口脂。
光是想想,如同白面红唇的女鬼,别提多可怕了。
幸好谭嬷嬷也觉得过于隆重,反而让人生疑,这才作罢。
但是在崔琉娘看来,根本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用心太过明显了,叫她实在尴尬得不行。
偏偏是龚丽馨发了话,她还不能不出来。
崔琉娘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后的芳春连忙低声安慰她道:“姑娘实在不乐意,在书院附近走一圈,便当作是完事了,回头老夫人问起来,奴婢帮着圆过去,谁也挑不出错来。”
“傻丫头,你真以为除了刚走了的车夫,我们身后没有人跟着?”崔琉娘侧过头,低声说着话,小心着四周,免得被人听见。
谁知道龚丽馨派过来跟在后头的,会是什么人?
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芳春一听,不由吓了一大跳,满脸震惊道:“不至于吧,这样的事还派人跟着,难不成是防着姑娘?”
崔琉娘好笑,不是防着,而是压根就没相信过,所以得牢牢盯着。
她转头看向白鹿书院,没在偏僻的郊外,却是在闹市之中,算的上是闹中取静。
大门古朴,环境清幽典雅,充满了浓郁的书卷味。
门面看着并非金碧辉煌,甚至有些老旧简陋,书生们却是挤破头要进这间书院。
不说书院几十年来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朝廷栋梁,还出了一个宰相。再就是这里的教书先生,都是有名的大儒,平日可谓了难见一面的,更别提是能当面请教了。
这样的地方,简直是读书人的天堂,不抢着进去才怪!
崔琉娘来这里,自然不可能想要女扮男装,混进去跟着大师们学习。
不说她对四书五经压根没兴趣,更没有那位穿越前辈的记忆力和毅力,把历代的诗词歌赋都背得一清二楚。琴艺水平趋向于零,书画也只会一些皮毛,这点皮毛还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才勉强去学的,更加是个棋篓子。
琴棋书画,真是无一能精通。
在这里,估计崔琉娘是混得最糟糕的闺阁小姐了。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气。
芳春听着,便有些不忍:“姑娘实在不愿意,要不让奴婢来?”
崔琉娘心里一暖,摇头道:“反正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再添一样也没什么。而且老夫人让我来,也没想过一步登天,立刻就吸引到周家少爷。”
不错,她来白鹭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勾、引周祁安!
这种荒谬的主意,不用想,就是崔明珠提出来的。
龚丽馨着手挖掘周祁安的私生活,可是周少爷是个较真的人,尤其如今被知府大人推荐,下个月就要成为贡生,更加勤奋。每天只是书院和周府之间来回,压根不去别的地方,一回府,也就是关上门来读书,让她实在翻不出什么把柄来。
崔明珠为了给龚丽馨分忧,自然毫不犹豫地卖了崔琉娘。
“既然周少爷没有红粉知己,没有别的心上人,那就给他一个,不就好了?”
这个提议,要是对象不是自己,崔琉娘也是十分赞同的。
可笑的是,龚丽馨居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于是崔琉娘被打扮得光鲜漂亮,直接被马车打包送到了白鹭书院跟前。
“姑娘,该是时辰下学了。”芳春在一旁提醒着,话音刚落,就见三三两两的书生从书院里走了出来,有几个好奇地瞅着站在门边的崔琉娘,估计奇怪书院门前怎会有姑娘在,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芳春担心崔琉娘受不住书生们的目光,便侧身挡在她身前。
崔琉娘倒是习惯了受到瞩目,凑过去低声跟芳春说了几句,后者连连点头,便上前去问刚出来的几位书生:“劳驾,请问书院里棋艺最好的是谁?”
书生听着诧异,一人答道:“说到棋艺最好的,应该是傅先生了。”
很快,另外一人插嘴道:“不对啊,傅先生前两天不是输给了周祁安?”
“偶尔一次,指不定是巧合。”这人语气酸溜溜的,似是看不上周祁安:“不知道姑娘问这个是所为何事?”
“我家小姐喜爱棋艺,恰好得了一个古棋谱,百思不得其解,想着白鹿书院是庆国最好的书院之一,里面的学子都是才富五车,博学多才,便想着来请教一番。”芳春脆生生地答着,不着痕迹地捧了捧书生们。
他们听得心里烫贴,后面有不少出来的书生也耳闻了,大家便不急着走了。
有个蓝衣书生手里握着折扇,笑笑道:“不知道是什么棋谱,或许不用劳动傅先生,在场的各位就能琢磨出来呢?”
有着急的已经往回走,拿了一个棋盘,放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
崔琉娘对众人轻轻颔首,上前执起黑子,绞尽脑汁把记得不多的一个棋谱慢慢摆了出来。
她是个棋篓子不错,却不喜欢输的感觉,便背下了好些极难的棋谱,每一个都是花费了许多年的心血才解开的棋谱。
都说古人早慧,也不知道这些棋谱能不能唬住这些书生。
崔琉娘挑了一个最难的棋谱,一一摆开。
蓝衣书生站在桌前,起初还面带微笑,看着看着,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其他书生亦然,原本想着一个闺阁姑娘,解不开的棋谱其实没多难,不免带了些轻视。
如今看来,只怕连傅先生也不一定能解开。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府去?”有人悄悄告诉了傅先生,后者过来扫了眼石桌上的棋谱,眼皮便是一跳,挥挥手打发掉大部分的书生,便急冲冲地走到石桌前,急切地问道:“敢问姑娘,这棋谱是从何处得来的?”
“藏书室里的一本旧书,书局搭着送的,年代久远,我无意中翻出来。可惜保存得不好,只看了几页,便成了粉末。”崔琉娘随口胡诌,若是这人要看书册,她从哪里找一本回来?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傅先生摸着下巴的白胡子,满脸惋惜。
“先生可有把握解开这棋谱?”崔琉娘双眼亮晶晶的,看似是希望有人解开棋谱,实际上是因为她看见了今天的主角——周祁安过来了!
“这棋谱古怪得很,老夫只怕要费不少功夫。”傅先生转头看见周祁安,对这个勤奋聪慧的弟子十分喜爱,招手就把人叫到跟前来。
周祁安看见棋谱,也是双眼一亮:“你是……崔姑娘?”
“见过周公子,”崔琉娘欠身行礼,态度平常,客气疏远。
芳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以为自家姑娘会立刻跟周祁安套近乎,早些完成老夫人的交代,也好赶紧离开。如今身边内三层外三层围着书生,虽说没那些莽夫的臭汗味,却是一个个眉清目秀,叫她也忍不住红了耳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崔琉娘心里暗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不至于那么蠢,想要接近一个人,就不能对他太热情,免得叫对方心里起了防备。
傅先生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琉娘,捻着胡子微微一笑:“老夫倒没想到,崔姑娘对棋艺也有涉猎。”
即便是不常出外,他也听闻过崔琉娘的风光事迹。
很有一段时间,书生们都对她多有推崇。
可惜傅先生是个刻板守礼的人,对崔琉娘十分不喜。
如今即便面上不显,崔琉娘也能感觉得到,低声解释道:“小女子自娱自乐,倒没想到有人把墨宝悄悄送了出去,闹得沸沸腾腾的,便闭门自省了几个月,钻研棋谱。”
她可不想还没开始,就因为傅先生对自己的坏印象,连带着让周祁安也满心厌恶,不愿意靠近自己。
傅先生想到这两个月,面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消停下来。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是崔琉娘故意为之,好得了一个才女的虚名。
如今看来,若真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劳心费力,又如何舍得半途放弃,便信了几分。
见傅先生面色缓和,崔琉娘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便要告辞了。
诱饵已经放下,她可以功成身退了:“如此,小女子便等着先生和众位学子解开棋谱的好消息了。”
崔琉娘双眼含笑,语气中流露出对白鹭书生的信心,一干书生都是热血少年,顿时浑身是劲。
瞥见周祁安盯着棋谱挪不开视线,她抿唇一笑,带着芳春转身就走。
余下的,只要等鱼儿上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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