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多得阮掌柜四处奔走,这才能查出来。毕竟他身份在那里,各家的玉铺对阮掌柜算得上是敬重,有什么压箱底的货色都会先拿出来给他过目。”叶纪泽指头在桌上点了点,又道:“夫人可是记得阮掌柜几次带回来的玉器,其中几件却是伪造的?”
崔琉娘点头,阮掌柜不知道从哪里淘回来的货色,有几件正好被她碰上,便指出了伪造的痕迹:“阮掌柜这是故意到处搜罗玉器回来,却是给夫君提供线索?”
叶纪泽点头:“每一家玉铺背后的主子都不同,阮掌柜特意挑了我选出来的几个世家名下的铺面走了走,顺手每家都带一件掌柜极力推荐的玉器回来。”
极力推荐的,自然是利润最高。
崔琉娘挑眉,这法子当真好得很。掌柜为了赚钱,当然是想要把玉器卖一个大价钱。
阮掌柜财大气粗,自然是一头肥羊,谁都想把东西卖给他。
利润最高的,不外乎是玉器品质最好,又或是伪造的假玉,成本低,差价高,掌柜心里头肯定清楚。
她不由猜测道:“买来的假玉,难道都是明安候府名下的玉坊?”
“货源究竟从哪里来,只有掌柜心里头清楚。我使了点手段,这才让人打听出来。的确是几个小玉坊,却并非明安候名下,甚至是毫无瓜葛,是国公府里几个主子跟前面子大的奴才花钱偷偷置办的。”叶纪泽用的自然是非常之法,威逼利诱,无论什么样的法子,撬开对方的嘴巴就行了。
崔琉娘能想象得出来,打探的过程肯定并不十分愉快。
不过几个国公府的奴才,也有银钱置办一个玉坊?
这真是十分耐人寻味,不知道这些奴才私下贪了多少银钱,才能办得起来。
玉坊不同于其他,首先要置办玉料。
矿场就那么几个,玉料千金难得,没点关系打点是拿不到的。就算再劣质的玉材,也得一笔不少的花费。
还有雕刻的师傅,烧玉的师傅,哪个都缺不得。
这些有名气有手艺的师傅早就被各大家族给供起来了,要请来一个就不容易,就算请来了,也是天价一样的月银。
就算在国公府里再有体面,到底是奴才,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瞧着就像是有人借着几个奴才的名义,被点好处,挂在他们名下,好跟自己摘清关系。
这一招倒是高明,谁都只会想着会不会是奴才背后,跟国公府也沾了关系。
听闻国公府三房新娶的媳妇是个厉害的,花费如流水。吃的用的都要极好,睡的是白玉床,喝的是三百里外的清泉,爱吃的是八百里外的桂枝。
更别提是穿的云纱衣裙,首饰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说钗子上的东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榻上四角都镶着夜明珠,帐子是用银线刺绣,床头凸雕的凤凰展翅却是纯金打造的。
光是听着就叫人咋舌,也不知道这位三夫人是什么品味,简直像是暴发户一样,把最贵最好的东西都摆在跟前,把屋子妆点得金碧辉煌,吃用都要求极好的,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也不为过。
如此奢华的生活,光靠三老爷那点俸禄,就算国公府有底子,也是耗不起的。
偏偏已经几年了,三夫人照旧过着奢侈的生活,那么银钱从哪里来?
别说是其他人,连崔琉娘有时候都会怀疑国公府暗地里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要不然怎能一直过着如此挥金如土的生活?
如今国公府的奴才都能在外头置办玉坊,实在财大气粗,说不是主人家在背后支持的,她都有些不信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给了国公府莫大的好处。
拉拢国公府的人坐在同一条船上,谁都不能出卖谁了,自然帮忙瞒得死死的。
“国公府倒是大胆,过得如此奢靡的生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赚了大钱吗?”崔琉娘疑惑,难道他们就笃定皇帝不敢动手?
叶纪泽嗤笑一声道:“国公府有恃无恐,当年国公爷救过先帝,立了一功,还因此瘸了一条腿。先帝感念他的恩德,便破例赏了国公爷,得了第一个异姓爵位。后代即便要降一级,也是莫大的恩惠了。国公爷的夫人当时随军,皇上出生,是她奶到了三岁。路上艰难,找不到奶娘,皇后又没有奶,羊奶又进不了口。皇上险些就饿死了,幸好得国公爷夫人帮忙。”
两口子对先帝和皇帝都有恩德,皇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动了国公府。
这也是背后之人最谨慎又得意的地方,若是皇帝对国公府动手,那就是忘恩负义了。
天大的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卖玉器敛了些钱财,却是几个奴才置办的,国公府最多是默许了,又收了奴才的供奉。
若是出了事,国公府也能说跟他们没关系,推到几个奴才头上不就完了。
皇帝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叶纪泽?
“皇上不能动手,所以要夫君来做这个恶人吗?”崔琉娘嘟嚷着,总觉得叶纪泽当这个黑脸,没得什么好处不说,却惹来不少麻烦,简直跟靶子一样,不停在拉仇恨。
倒是皇帝就轻松了,在背后等着结果,自有叶纪泽挡在跟前做出头鸟。
叶纪泽倒也没那么傻,真的不顾一切去当这个恶人:“若是只有我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有夫人在,我自然有所顾虑。”
所以这个恶人,他不来当,自有人来做。
崔琉娘眨眨眼,不明白叶纪泽的意思,他只是笑笑道:“夫人只管等着就是了,很多事不必我亲自动手,也有人愿意代劳。”
自愿,还是被迫,那就不是他要担心的事了。
叶纪泽难得卖了个关子,崔琉娘听得云里雾里的。
只是之后不停旁敲侧击,叶纪泽是铁了心不再透口风,叫她心里像猫爪挠过,又痒又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等崔琉娘垂头丧气地去云墨院去见杜吟秋,看看她对院子是否满意。
杜吟秋一见她,赶紧把人拉到内室去,低声问道:“你的元帕放哪里去了?我让双燕去问罗嬷嬷,只说昨晚叶大人没让人进去,也是不清楚的。”
闻言,崔琉娘不由头疼。
他们两人昨晚一个睡榻上,一个睡软榻,虽然不知道最后怎么躺在一个床榻上了,估计叶纪泽是听见芳春的脚步声,未免别人怀疑这才睡上来的。
相隔老远,别说睡一起,连衣服都没脱,哪里的元帕给杜吟秋看?
崔琉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胡诌道:“娘亲,昨晚我来葵水了,肚子疼,也就没有跟大人他……”
杜吟秋皱着眉头,一脸担忧道:“是不是着凉了,可有让芳春煮些红糖水来暖暖肚子?不对,我明明记得你之前是月初来的,怎么又来一回了呢?”
说了一个谎话,还得用别的谎话来圆,崔琉娘尴尬地开口道:“是女儿以为又来了,肚子坠坠地疼,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却没事了,葵水也没来。”
听了她的话,杜吟秋真是恨铁不成钢。
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该是互诉情意的好时候,偏偏崔琉娘突然肚子疼,估计没跟叶纪泽说几句话,自己就径直睡过去了。
“今晚说什么都要好好打扮,错过了洞房,怎么都得不上。哪有新娘子成亲后,至今还没把元帕收起来的?”杜吟秋絮絮叨叨,生怕崔琉娘年纪小,不知道轻重。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天黑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尤其睡觉前特别不爽利。”崔琉娘只想着把杜吟秋接过来,好避开崔府的风波,倒是忘记了这个便宜娘亲十分关心自己的亲事。
如今简直是逼着她去自荐枕席,让崔琉娘实在是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了,一到晚上就不舒服?不行,哪能炜疾忌医,赶紧请郎中过府来瞧瞧。”杜吟秋急得不行,莫不是之前没注意,让崔琉娘得了什么隐疾不可?
要是被叶纪泽嫌弃了,崔琉娘这个正室的位子就不一定能坐稳了。
不能同房,叶纪泽就有理由纳妾,就算不纳妾,也能收几个年轻漂亮的通房丫鬟,到时候吃亏的总是崔琉娘了。
“女儿才进府,这就让郎中进门来,总是不妥当。”崔琉娘绞尽脑汁,好歹是把杜吟秋劝住了。不然她把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进叶府来,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急病,没几年好活的。
她原本就是装病,要是请来的大夫看诊之后没瞧出什么来,又正好被外头有心人给知道了,传到崔老爷耳边,怕是后患无穷。
那个难缠的便宜爹爹正生疑,崔琉娘好不容易把杜吟秋接过来,自然不给崔老爷把她接回去的机会。
谁知道崔老爷会不会借杜吟秋来威胁自己,好叫叶纪泽不得不出手帮忙,助纣为虐?
杜吟秋也想到崔琉娘之前以生病为理由把自己接过来,要是大夫看出她是装病,可不就坏事了?
这不行,那又不行,总不能把病给耽搁了。
她满脸愁容,崔琉娘连忙安慰道:“娘亲别担心,怕是女儿刚到叶府,也算是松了口气,身体以前的毛病倒是出来了,养一养便好。”
听罢,杜吟秋不由内疚,以前真是忽略这个女儿良多。只盼着如今开始补偿,也还来得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