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叶纪泽所言,崔老爷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
崔琉娘装作惊讶,笑着答道:“阮掌柜眼界高,想把玉山子摔了,女儿瞧着可惜,这才厚脸皮要了回来。只是玉山子回来,老夫人不介意,这才送了过去。老夫人送了,娘亲这里少不了,还余下几个小挂件,正好娘亲回杜家,女儿便让她一并送过去给两个表弟做见面礼了。”
闻言,崔老爷脸色都黑了。
阮掌柜送来的东西听说不少,谁知没几天,崔琉娘就大大方方都送了出去,却没留一件给自己?
崔琉娘看他面色不善,便怯生生地问道:“都是女儿家和小孩的玩意儿,女儿便做主都送了人。唯独玉山子,还想着送给爹爹,不过老夫人要了去,女儿也不好拒绝……”
崔老爷的面色更难看了,玉山子原本是要送给自己,却被龚丽馨横刀夺爱,强抢了去?
想到龚丽馨把这么好的东西白白便宜了龚家,他就郁闷得心肝都要疼了。
既然崔琉娘这里也没了东西可以拿出手的,崔老爷也没必要继续留下了,懒得再多说,敷衍了两句就直接走了。
崔琉娘目送他离开,等崔老爷的身影看不见了,嘴角才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来。
来梨香苑打秋风?这个便宜爹爹想都别想,别说门了,窗都没有!
崔老爷最后只得四处打听,花了大价钱收了一套玉茶具,其中的白玉单柄杯是重中之重,其他玉杯不过是陪衬罢了。
他一眼就相中了这套茶具,玉质极好,听闻还是前朝开国皇帝曾用过的。
杯圆筒形,有三足,一侧有圆形耳,外壁雕琢了龙凤纹,三足上则是雕刻了兽面纹,栩栩如生,刻工精美,乃是极品。
若非崔老爷把价钱一加再加,对方也不肯割爱。
他小心把玩着手里的玉壶,心里得意,可惜身边几个丫鬟是不识货的,杜吟秋又不在,索性把崔琉娘给叫了过来。
这丫头见了阮掌柜,在百宝斋也算是赏了不少玉,耳濡目染,应该也懂一点。
崔老爷记得当初在书房,崔琉娘无意中发现刚入的一批古玉是假的,这才让崔府逃了一劫。
要是无知无觉直接卖了出去,他的下场就跟周老爷一样了,如今哪里还能从那吃人的天牢里回来,怕是有去无回了。
也是自从那时候开始,崔老爷对这个女儿才注意到了。
崔琉娘那时候开始懂事,收心留在府里,越发乖巧听话,很得他的欢心。
或许打从心里觉得是这个女儿让自己避了一场大祸,他对崔琉娘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爹爹叫女儿?”崔琉娘进来矮身行礼,一身粉色的衣裙看着就娇俏可人。
崔老爷看着她的容貌跟杜吟秋有几分相似,仿佛看见了年轻时那个书香门第的小姐,浑身的书卷气,矜持地微笑,站在树下,轻风飘过,吹起了她乌黑的发梢,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上了他的心。
“爹爹?”崔琉娘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由轻声唤道。
“琉娘来了,坐下吧。”崔老爷笑着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以前刚认识你娘亲的时候。那会儿,你娘亲也跟琉娘差不多大。没想到当年小小的团子,如今也长得亭亭玉立,跟你娘亲一样好看了。”
“爹爹谬赞了,让女儿都不好意思了。”崔琉娘低下头,心里嘲讽,崔老爷这会才露出怀念的神色,惦记着杜吟秋的好来了,这些年怎么就没对她好点?
想到龚丽馨回乡下的尼姑庵礼佛,这才没几天,崔老爷连夜跑过去,第二天老夫人就赶回来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回来在院子收拾一番,凳子都还没坐热,又火烧屁股一样,迫不及待去龚家了。
怎么看着,龚丽馨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叫崔琉娘心里存了疑。
而且崔老爷最爱面子,平日在人前对这位继母都是毕恭毕敬的,吃穿花用都是府里最好的。
这次龚丽馨回娘家,只一辆马车,崔老爷没让人准备一车子的礼物已经够罕见了,就连老夫人平日用的穿的,也没叫丫鬟把半个院子给收拾出来送过去,倒是挺稀奇的。
知道龚丽馨已经失宠了,却没想到崔老爷居然在人前都懒得跟她继续做戏的地步,到底如何惹怒了这个便宜爹爹?
龚丽馨一被厌恶,崔老爷倒是念起杜吟秋的好来了?
果然是渣男,也不想想以前把龚丽馨捧在心上,如今人老珠黄,转眼就厌弃了,再不愿多看一眼,连送都不送,只打发一个小厮陪着就是了。
龚丽馨似乎也是敢怒不敢言,躲在马车里很快就催促马夫赶紧回龚家去了。
这事透着诡异,老夫人平日的生活多奢华,此次连往常用惯的都没来得及收拾起来,匆匆忙忙跟逃难似的。
仿佛崔老爷成了洪水猛兽,莫不是什么把柄给崔老爷捏住了?
就连回府后得知崔明珠被送走了,崔琉娘还以为龚丽馨会大闹一场,怎么也要跟崔老爷哭诉一番。
谁知道一直静悄悄的,别说闹了,连抱怨也没一句,只一叠声催着丫鬟婆子收拾好便出门了。
由始至终,甚至没敢多问一句。
崔琉娘兀自出神,忽然见崔老爷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玉壶过来,笑道:“你来看看,这玉壶不错,我刚收的。看看这雕工,看看这玉质,只花了这个价钱。”
他炫耀般的话,叫崔琉娘笑了笑,连忙附和道:“爹爹看中的玉器,哪里会差?”
她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这玉壶雕刻果真不错,只是玉质就不好说了。
崔琉娘随口夸了几句,不外乎是雕工一流,崔老爷眼光极好之类的。
崔老爷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看得明白,只是被夸得心里高兴,很快便让人送来一对精巧的珍珠耳坠,打发她走了。
芳春回到院子,这才低声抱怨道:“老爷也是的,眼巴巴将大姑娘请过去,也不想想姑娘正准备用饭。一来一去的,不但耽搁了,饭菜也凉了。热一热,味道可就差远了。”
崔琉娘倒是不在乎,一路笑眯眯的,这会儿只让宝竺把饭菜热好了,拾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能填饱肚子就好,哪里来这么多的讲究?”
芳春见她不在乎,难免有些打抱不平:“姑娘总是这般心善,偶尔也得跟老爷提一提,有什么事不能用饭之后再说呢?”
崔琉娘笑眯眯的,知道这个丫鬟是心疼自己,听了一耳朵,直到她不好意思地住了嘴,这才笑道:“好了,管家婆,我都知道了。你也说得累了,宝竺赶紧赏芳春一杯好茶。”
芳春羞红了一张脸,宝竺在一旁真的捧着一杯清茶递了过去,叫前者怪不好意思的,憋了一会,没忍住就笑开了:“姑娘又拿奴婢开玩笑,连宝竺也跟着调皮了。”
崔琉娘用完饭,这才懒洋洋地道:“宝竺去二门盯着,瞧瞧爹爹是不是正准备出门,还要把新弄到手的玉壶一并带上?回头打听打听,他究竟去哪家做客去。”
等她歇了一个午觉,宝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低声答道:“大姑娘猜得不错,老爷带着玉壶出门了,还亲手捧着,生怕小厮给打坏了。只是去的地方,却是明安候府。”
宝竺知道崔老爷有意让崔琉娘嫁给世子爷,只是叶纪泽提亲在前,崔明珠闹腾在后,侯府如今一直没消息,聘礼虽说没拿回去,但是庚帖也没送来,这事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估计还在气头上,崔老爷也是急了,这才带着玉器上门去请罪。
要是侯府接了赔礼,这事揭过了,崔琉娘或许就得嫁给世子爷,那么叶大人该如何是好?
宝竺曾见过两人在院子里散步的情景,虽说他们离得不算近,因为避嫌足足有半臂远,偶尔说两句话,看向对方的目光却是专注。
远远跟在后头的她,仿佛感觉两人之间极为融洽,根本容不下别人。
叫宝竺也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免得惊扰了前面这对璧人。
在她看来,崔大姑娘虽然没开口,心里却是向着叶大人的。
如今崔老爷这般,倒像是棒打鸳鸯,叫自己看着挺惋惜和焦急的。
在路上碰见宝姝,她只叮嘱宝竺,大姑娘的事不必插手,多看多听少说话便好。
一切的问题,大姑娘自会解决,不劳宝竺去操心的。
宝竺瞧着崔琉娘神色如常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崔老爷会亲自到侯府去。
或许姐姐说得对,大姑娘胸有成竹,神色笃定,崔老爷就是再想跟侯府做亲家,指不定根本不能如愿。
崔琉娘沉吟片刻,点头道:“知道了,你叫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在二门等着。若是爹爹回来了,便过来跟我说一声。”
她也好奇,崔老爷特意设了台阶给世子爷走下来,不知道侯府会不会接这个茬。毕竟被崔府狠狠落了脸面,让侯爷面上无光,世子爷更是心里恼恨至极,会不会这么容易原谅崔府,倒是说不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