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看着窗前的男人,笑得懒洋洋。
凭什么,她就要按照叶纪泽的想法来走?
她不是崔明珠那样的春心萌动的少女,为了心上人会掏心掏肺,只要叶纪泽想要什么,就会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再说,曾经的崔琉娘,外人想要见一面都是不容易的。
排期起码是预约到三五年之后了,见谁,什么时候见,什么地方见,全凭她的心情。
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只要自己心情好了,便会挑一个顺眼的。
就算砸下大笔钱,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所以叶纪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让崔丽霞十分不爽。
需要自己的时候就翻墙进来,不需要的时候就拍拍屁、股跑得没影。
要是出了事,叶纪泽随手推到她的身上,崔琉娘要去哪里哭?
叶纪泽站在原地,月色从身后的窗棂倾泻而入,将他的面容大半隐在暗黑之中。
崔琉娘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能感受到对方的惊讶。
是因为她的不配合,还是自己这种不像一般小姑娘的语气?
深夜前来闺房,崔琉娘没一点惊讶不说,坦然地面对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没有露出半点不适和惬意,甚至露出探究和不悦的神色,压根没有遮掩的意思。
叶纪泽嘴角的弧度向上一翘,声音越发柔和:“崔姑娘似乎忘记了,我瞒下了崔老爷那批血沁玉的事。”
“这件事我没忘记,但是我也将一对平安扣送给了叶公子,而且当时已经说明白了,你我算是两清。怎么,叶公子想要翻旧账吗?”崔琉娘眯起眼,这男人有一把好嗓子,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动听了。
“崔姑娘没必要对我怀有敌意,我不会是崔家的敌人。”叶纪泽依旧倚在窗边,跟崔琉娘保持一定的距离。
崔琉娘不是瞎的,自然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并不想跟自己太靠近。不管是如今面对面站着的距离,又或是彼此的的关系。
不过,她也是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不是敌人,也可能不是朋友,对吗?”崔琉娘眯了眯眼,反问一句。
叶纪泽沉默了片刻,将锦盒搁在桌上,忽然开口问道:“崔小姐是想要我做什么,才愿意看看这一对翡翠玉镯?”
崔琉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叶公子是个厉害人,身边的能人应该不少,为何偏偏要来找我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她能一眼就看出血沁玉是仿造的。
崔琉娘相信,庆国暂时还找不到一个人能够跟她一样。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有恃无恐。
不管叶纪泽是什么人,无论他身手多好,都不敢伤害自己一丁点。
物以稀为贵,崔琉娘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拿着主动权,占着优势,为什么不多提些对自己有利的要求?
崔琉娘不管叶纪泽是什么人,知道得太多对她没任何好处。但是叶纪泽身后的势力,却能替自己办妥不少棘手的事。
“崔姑娘想要我做什么?”这一次,叶纪泽牢牢盯着她,语气中带着谨慎和认真。
他不敢再小看了面前这个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难道是生在商户人家,天生就有生意人的精明和敏锐?
不得不说,谨慎却不胆怯,精明却不至于得寸进尺。
最重要的,不该问的,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跟聪明人打交道,叶纪泽感到很轻松,也没有被胁迫的厌恶。
崔琉娘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口:“爹爹手上那批血沁玉,到底是个祸害。只要一天留在崔家,就很可能被人无意中推入陷阱中,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叶纪泽立刻明白她的用意,微微颔首,并不意外之余,却好奇地问:“据我所知,崔老爷和崔夫人对姑娘你并不够宠爱。”
即使如此,崔琉娘还要用这个条件来交换吗?
他不是圣人,一次妥协就罢了,绝不会让崔琉娘一次又一次地得逞。
难得的机会,她真的不求其它?
“他们对我不够好,却也没虐待我。我在崔府吃得饱穿得暖,过得舒服又惬意,这些都是他们给予我的。身为人子,养育之恩已经足够了,我并不奢求其它。”这是崔琉娘的肺腑之言,崔老爷再不喜欢她,崔夫人再讨厌自己,也没冻着自己,饿着自己。
身上的衣裳和首饰,平日打赏的大钱,买零嘴的银两,哪一样不是崔家的东西?
再说,崔家没了,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即使有一身的好本事,估计下场也不会太好。
或许崔琉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口饭吃。
但是等她没了利用价值了呢?
到最后,也不过是被弃之如敝履。
这样的结果,不是崔琉娘想要的。
叶纪泽微微点头,承诺道:“一天之内,便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一天?
崔琉娘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看来叶纪泽身后的势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她上前拾起锦盒,示意叶纪泽道:“帮我点灯。”
桌上的烛灯很快便点起,崔琉娘拿起玉镯,凑在灯下细细打量。
古玉的沁色并不是只局限于红色,也有黑、黄、绿、白等一些颜色,这对玉镯就是籽玉的黄色,点缀期间。雕琢玉佩的人也极为费心思,绕着这些黄色的血沁雕刻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朵,籽玉就像是花蕊一样,娇艳动人。
她心里赞叹了一番,左右端详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上回送给叶公子的一对平安扣,因为手边能用东西太少,时间也比较着急,还有一道工序并没有添上。”
叶纪泽还以为崔琉娘会在明天事情了结后,才会告诉他答案,没想到会毫不犹豫地坐下。
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崔琉娘抬眼一看,就明白叶纪泽的想法,哼笑道:“怎么,叶公子很惊讶?”
“的确,我以为姑娘明天满意后,才会办事。”叶纪泽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出口。
“我信得过叶公子的为人,公子答应办的事,必然会办妥。”崔琉娘看着他,揶揄地笑道:“而且公子再厉害,来崔府太频密,就不担心被人发现蛛丝马迹?若是我没猜错,公子是不想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要是暴露了行迹,怕是要事倍功半。”
叶纪泽深深地看着她,这个眉眼仍带着稚嫩的姑娘很会说话,即便他清楚这话里半真半假,并没有太多的真心,但是听着却让人忍不住觉得心里烫贴。
既然崔琉娘替他着想,叶纪泽也想尽快知道答案,接话道:“姑娘提起少了一道工序,究竟是什么?”
“伪造的古玉再相似,表面还是有浮光,因为血沁只停留在表面。这时候需要用错草削去薄薄的一层玉,再上白蜡。”崔琉娘不介意将伪造的方法透露给他,因为就算知道怎么做,不清楚一定的份量,没有出色的手艺,都不可能做出来。
“姑娘的意思是,玉镯上有白蜡,所以是假的?”叶纪泽皱起眉头,假玉做得如此惟妙惟肖,并非是一件好事。
“但是玉镯上有土咬和黄土锈,这也是仿制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如此逼真的痕迹,却都是认为的?
“要是公子愿意,我也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痕迹来,并非难事,尤其是有心人的眼里,只是费些功夫罢了。”崔琉娘说着,小心翼翼把玉镯放回锦盒中,又道:“当然,玉是真的,雕工也是一流的,只有痕迹是造假。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叶纪泽听得不由失笑,不愧是商人,说着说着就绕到了买卖上:“姑娘该明白,这种玉……卖不得。”
崔琉娘把锦盒往前一推,看着他收起来。
即使她隐约能猜得出,这很可能是周家献给贤妃的寿礼。叶纪泽能无声无息拿到手,必然是有人帮忙,所以他的靠山很可能是宫里的人。
崔琉娘不打算多问,却对这些流出市面上的假血沁玉,心底存着隐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推动着事态的发展,一步步在崔家的头上悬着一把剑,也不知道什么会落下,实在叫人烦躁不安。
她看着叶纪泽就要翻窗离去,不由叫住了他,迟疑地道:“要是公子以后需要帮忙,我乐意替公子分忧。”
再来十个八个血沁玉让自己鉴定真伪,崔琉娘表示不会拒绝。
叶纪泽回过头,乌黑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含着忧虑的神色,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崔家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一跃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有了叶纪泽的保证,崔琉娘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手脚绵软,几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刚才这个男人一瞬间流露出的霸道气势,让她不由心惊胆战。
不过也好,叶纪泽说得出口,证明他并没打算拿崔家来开刀。
在崔琉娘看来,这就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