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清鸣的夜虫似乎受到了惊吓,悄然收敛回声息,黑夜里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天娇的手抚摸了自己被打的脸庞,双眼眸间带着令人沉坠的幽深,还有,一种清冷的哀怨。
贺兰昕急忙扭头避开,不愿让她看到他红肿的眼睛。
无论是为了什么,他要负她,她都不想原谅他了,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只要他想说,总是有很多借口,而且还冠冕堂皇。
“你的承诺算什么?”天娇淡淡问了这么一句,她的心已经随着他那重重一耳光死了,脸感觉得到火辣辣的痛,胸口更痛,刻骨铭心。
“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用钱么?天娇笑了,幽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当真是没有这个勇气,责任太多,包袱太大:“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就走吧,你我形同陌路!”
贺兰昕缓缓睁开了双目,就这样被她怨恨吧,让他以为是为了前程,而不甘人生就将毁在一个女人手里。见她泪盈于睫,碎珠般滑下脸庞落在衣间,只是他执意仰头,不再看着她已模糊不清的脸。
“对不起,刚刚那一掌打痛了么?”贺兰昕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天娇退了一步。
“你不是要补偿我,如何补偿?”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贺兰昕说着拔出了腰间系着的佩剑,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左腹部。
“啊!你做什么?”天娇慌忙迎上前来,想为他包扎伤口,却没有动作,只是说了句,“看你的样子,也死不了。”
“呵呵,快死了。”贺兰昕的手没有捂住伤口,而是捂住了胸口。
“你走吧,我不会恨你了,恨也是需要一种感情的。”天娇声音中散碎的无助让贺兰昕觉得无可奈何,或许他想抓住什么,不想陷入黑寂的深渊。
气氛再次沉寂,天娇不知贺兰昕没有与整个秦英堂为敌的实力,他现在保护不了她,因为和她在一起,最后受伤的人会是她,贺兰昕好恨,恨自己没用!
是秦英堂堂主,他的父亲,亲自放话,如果贺兰昕要娶天娇,就不用进秦英堂的大门,如果贺兰昕要带天娇远走高飞,那么秦英堂一定不会放过天娇,要她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没有权力,没有力量,他才会输了心爱的女人。
“是我没用,天娇!是我给不起你幸福!”贺兰昕的心中不断呼唤着,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永远不再分开!
此刻,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寒冷至极,空灵的幽花,絮絮扬扬,突然飘落。心,早已碎成一片片,正在朦胧的月光下缓缓死去。
他们沉寂了,永世的唯一,他只能祈求下辈子与你续缘,生生世世,相依相恋。而今生,他所能做的,就是让她平安幸福,一天天地过,也许时间会治疗好一切伤口。
她真的开始有点悔恨了,无论什么原因是真实的都没有意义,最终他选择了先离弃她,令她独自伤情。怨,洁净的灵魂逐渐被怨气弥漫。
“贺兰昕,算你狠!我还是很恨你!”
天娇转身,颠簸着步子,进了小筑,关上门。
天地间,一轮满月升起来。
贺兰昕杵在原地,抬不起步子,月光辉映下,这缕隐隐伤感,在岁月的叹息中寂寞转身、如烟而逝,留给这滚滚红尘一抹如此静默的烟影。
他们终究分离了,天娇倚着门缓缓坐在地上,背倚着木门,泪流满面,却没有了感觉。
贺兰昕仰视夜空,不再有她那如雪般飘落的身影,以及那张如花般灿烂的笑靥?顷刻,最后一片幽花静静落下,无声无息的,化了。
他还没走,天娇心里暗骂这个负心男子还不去治疗伤口,真想血流尽而死么?
小筑外,小孟背着一个小箱子来了,里面是贺兰孟尧给天娇的金银珠宝,他一见贺兰昕受了伤跪在地上,就立刻迎上前,放下箱子,扶着贺兰昕大呼一声:“少爷。”
听见小孟的声音,天娇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一定会立即送贺兰昕去就医的。
小孟将箱子放到小筑门外,说道:“天娇姑娘,少爷是为了保护你,才生不由己的,请你不要恨他。门外放着一箱珠宝金银,是堂主令我送来的。”
“秦英堂果真是出手大方,你们堂主的好意,我收下了,请你速速带着你家少爷立刻这儿!”天娇发话了,知道贺兰昕的伤口在流血。天娇又怎么会不知道贺兰昕是为了她才这样伤害她的呢?否则,他也不会刺自己那么深的一剑。
“天娇姑娘,告辞。”小孟说完,匆匆来到贺兰昕身前,撕下衣衫的布为他止血,然后背起他离开了。
贺兰昕处于半昏迷中,星空照亮,他暗自嘲讽地一笑,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像是一颗流星,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中四处漂流,可那一道夺目的光芒,却只有穿破大气的流星才可以创造出,而划破天际后,光芒不知坠落在何处。
很早以前,仰望着天,还小的他于是妄想伸手去抓住什么,似乎某种东西,他不甘心永远失去,不过最终只是空气。
渐渐的,他已经没有了幻想,对这个时候的他来说,幻想是可笑的。如今,看着流星划过天际,他却再也不会有丝毫的动作——伸手去抓或者合拢手掌。这种深邃的厌倦,已经足以让他对之不再有丝毫的兴趣,因为他不信所谓的天意。
因此,在流星划破天际的那一瞬,他的心灵仍有一丝的激动,那丝光芒的象征会是谁?
内心深处,掩埋着她的容颜,谱写着铭骨入髓的记忆,无法抹灭。他真心希望她得到幸福,甚至不惜要封印了自己对她所有的记忆。
天娇哭着哭着也倦了,倚在门上睡着了,这夜却没有贺兰昕的影子,反而是她一身烧火丫鬟的服饰,正在太师府与小姚一同顶撞胖大婶的情形。
这是原始的她,那个时候,没有悲伤,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甜蜜,一切生活都如日出日落那般循环着。
庭院深深深几许?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