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都是创新最难,模仿容易。
作为手工艺者,魏有富和卢月花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
也是因此,在听完魏明的一番解释之后,魏有富和卢月花略略商议一番,便决定按照魏明说的,尽快利用手中的银钱来起宅子。
至于田地这些,以后有钱了再说。
“不过即便要起宅子,也得等我服完匠役之后了!”
商议妥当,魏有富嘱咐魏明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得在陶坊多帮你阿娘做事,不得再如以往一般游手好闲!”
“陶坊之事还是阿耶你和娘亲打理吧!”
魏明白眼道:“至于匠作役之事,我去便可!”
“你这崽子!”
听到这话,以为魏明是怕在家辛苦想要偷懒的的魏有富没好气道:“在家虽然辛苦,但和匠作役相比,却要轻省百倍,就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居然还敢抢着去服徭役?我怕你到时都得累死在里头!”
“你说的那是一般人,可不是我!”
魏明一挑下巴傲然道:“别人服徭役,那是去做牛做马,但儿去服徭役,却是为出人头地,是奔着当官去的!”
“……”
听到这话的魏有富卢月花齐齐无语,心说能将服徭役这等跟当官扯上关系的……
古往今来,恐怕也就自家这儿子了!
不过虽觉魏明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谈,但在想到魏明是菩萨托梦过的……
两口子踌躇半夜之后,居然狠心应了下来。
至于魏明自己,则根本没在这事上上心,心里只是想着白日雷掌柜叫嚣时提到过一嘴的那李相。
“如果猜的没错,这所谓李相,当是李林甫?”
一想到传说中口蜜腹剑的代表人物居然给自己得罪了,魏明忍不住的有点发怵,却也不怎么担心。
毕竟现今已经是天宝十年。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魏明相信再过个一年多,李林甫就该嗝屁了!
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者说来,即便李林甫再如何阴毒,现今也终归是一代丞相,魏明心说自己就不信这家伙居然能拉下脸来,以丞相之尊来收拾自己这么一陶家仔!
越想,魏明便越是觉得自己除了要提防这些家伙用手段谋取自家烧瓷之秘外,其它方面,根本无需担心……
在魏明想着这些的同时,郭府之内,一年约双十少年,正在练功。
各种兵器拳脚之后,少年虽已气喘吁吁,却半点不肯停下,又拿起石锁吭哧吭哧的举着。
“晞儿,已经不早了!”
看到少年大汗淋漓都不肯停下的模样,王氏有些心疼的招呼道:“娘差人给你炖了些鸡汤,你先喝上两口,稍事休息再说!”
“阿娘,孩儿不累!”
少年郭晞一边继续举着石锁一边道:“阿耶现今是左卫大将军,大兄跟随安西节度使征讨大食,也是屡立战功……所以孩儿必须日夜操练,将来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以免坠了阿耶和大兄的威名!”
“相比你阿耶和大郎常年在外,让为娘担惊受怕,我倒是更希望你碌碌无为些,如此便能多陪陪为娘!”王氏道。
“夫人!”
就在母子二人说着之时,官家快步前来禀报道:“四房求见!”
“四房?”
稍稍一想,王氏便想到是在陶坊经营陶铺的夫家幼冲,忙道:“那还等甚?快请他进来!”
“幼冲,见过嫂嫂!”
郭幼冲进门大礼,又回头夸奖郭晞道:“晞儿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仲兄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与其让他走二郎和曜儿的老路,我倒是希望他能和你一样,做做买卖,平平安安!”
王氏摇头笑笑,然后才道:“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有些东西,想让嫂嫂过目!”
郭幼冲说着,便将几件盘碗放在了桌上。
“此器……是陶?”
看着桌上那几件似陶非陶,似玉非玉的盘碗,王氏惊咦道。
“乃是瓷器!”
郭幼冲说着,并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不愧为瓷器,的确比之陶器来的精美无数,而且轻便太多!”
王氏连连点头之后才道:“若是件件十贯,的确昂贵,但既然约定此瓷以后我郭家铺子独家销售,那此价便算合理,幼冲你主事陶坊,一言而决便可,此等小事,无需向我禀报!”
“多谢嫂嫂信任!”
郭幼冲一揖之后才笑道:“若真是区区银钱,我这边自会决断,所以此次过来,除了将这瓷器交由嫂嫂过目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让嫂嫂知晓那魏家小郎——此子年不过十五六,却不但已经奇思妙想烧出此等赛玉之瓷,同时还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以我看来,这小郎将来,恐绝非池中之物!”
“听小叔父这么说,这个叫魏明的,倒是真有几分少年英杰的意思!”
听完郭幼冲的话,郭晞见猎心喜道:“还望叔父告之他家居住何处,若是有机会,某定要去会会他!”
“晞儿,不得乱来!”
王氏冷哼一声,这才对郭幼冲语重心长的道:“现在我明白你的来意了,不过当今我郭家虽圣眷正隆,但正因为如此,才需加倍谨慎,所以招贤纳士之事,最好能免则免,以免树大招风!”
“嫂嫂教训的事!”
郭幼冲点头的同时暗叹,心说那魏家小郎,现今明明是在渊潜龙,却无法借机招揽,实在是太过可惜……
“虽说无法招揽,但现今他因瓷器与我家相熟,终究是利好!”
王氏笑道:“只要在合作之中,我家并无刻薄于他,相信将来即便他腾飞之时,也会念我家个好……”
“如此,我知道怎么做了!”
郭幼冲点头之后,寒暄一番退下。
“我送送小叔父!”
郭晞抢着将郭幼冲送出门的同时问道:“这魏明,当真有你说的那般优秀?”
“我之所言,恐不足此子优异之万一!”
想到魏明的表现,郭幼冲又夸奖了一句,注意到郭晞的表情忙笑道:“当然了,他再优异,那也只是之于常人而言,万无法于晞儿你相提并论……”
对于这等恭维之言,郭晞自然是彻底无视,揪着下巴哼哼有声,心说本以为这长安城中的少年,皆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不成想在陶户之中,居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这要是不找机会会会,自己长安少年豪杰第一人的名号,总感觉有些名不副实啊!
想到这点,郭晞挥手唤过一名家丁,让他暗中替自己探查探查,看看这魏明,到底何许人也。
“少匠,这事真不能怪我办事不力啊!”
于此同时,在另一座府邸之内,雷掌柜正在向李岫哭诉道:“你说那臭烧陶的跟我们铺子合作这么些年,迟不送去郭家铺子早不送去郭家铺子,为何偏偏烧出瓷来就送去郭家铺子?依我之见,这分明就是郭家暗中捣鬼啊……郭家这么干,分明就是剑指相爷啊!”
听到这话,李岫是脸色铁青。
虽然并非真就对雷掌柜的话全盘相信,但想到自家阿耶的名头,他相信要是以往,即便是借郭家几个胆子,那也绝对不敢跟自家抢东西。
但现在……
想到自家阿耶现今日渐年迈,而且久病缠身,因而即便依旧权势滔天,李岫依旧不想将这些许小事牵扯到郭子仪身上,以免为自己树立强敌。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别动不动就各种阴谋阳谋……”
李岫冷冷的看了雷掌柜一眼才道:“你可别忘了我阿耶是谁,你以为你那点伎俩,能瞒的过我的眼睛吗?”
“或许,或许真是我想多了……”
那一眼,直让雷掌柜是冷汗连连,然后才道:“不过这事虽然可能跟左将军无关,但那瓷器之精美我可是亲眼所见,利润之大,定也前所未有,现今却被郭家铺子包销,咱们这边连汤都喝不上……光是想想,我就不甘心啊!”
“郭家现今圣眷正隆,我不想招惹,但那魏家之瓷……”
李岫笑道:“你难道别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老朽岂会忘记少匠的身份!”
雷掌柜忙赌咒发誓,转眼却又回过神来,兴奋道:“对啊,大郎你乃是匠作监少匠啊,我怎生忘了这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