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形态如若石雕。
我试探着问道:“周叔?你没事吧?”
周黑一时没有反应,依旧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下一秒要断气。
我在旁边不敢动,只能瞅着他保持这姿势大概有好几分钟。
就在我甚至已经握住了手中的铜钱剑,准备试探他是否还活着,周黑忽然眼皮子动了两下,又闭上了眼,捂着嘴巴的手也总算是松开。
似是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气一样大口喘了几下。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一整个下巴全都是血,刚才捂着嘴的手上也全都是红黑色的血迹。
我给吓坏了,连忙扶住他:“周叔?”
接触的一瞬间,我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仿佛是一个死物一般。
他借着我伸出手的力气,站直了身子。
喉咙里头又咳了几下,吐出口带着血的唾沫到路的一边。
“哎……这次居然来得如此之快。”然后他叹了口气。
他刚才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以致于我一时半会儿没敢靠上前去。
我这回还没向他发问,他便抬起了头,脸对着我,对我问道:“元一,我当初是不是同你讲过,你爷爷身上欠了债,如果他想要身体康复,就必须把这些债还清?”
虽然不懂他为何忽然提到爷爷的事,不过当初接近周黑的原因之一,不可否认,就是我觉得他很可能会了解关于我爷爷身上的病。
现在他主动提起,我自然连忙答应。
“是,只不过周叔,你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件事?”
周黑咧嘴一笑。
因为下巴上还沾了血,他估计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拿起袖子又擦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原本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大褂顿时便沾了污渍。
但周黑却毫不在意,转而对我说道:“你当时好似不太懂我所说的欠债是几个意思,这会儿时机正好,我便告诉你吧。”
“我原先同你说,我这几枚铜钱的作用大抵类似于其他道家的请神符,但当时我是觉得你没见过,所以不好同你讲。现在你也见到了那只黄皮子的下场,所以告诉你也无妨。我这铜钱是买命钱,说白了,这每一枚铜钱都不仅仅是铜钱,它还是我的阴寿。”
我有点儿没太懂。
“阴寿?”
周黑点了点头,看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错,阴寿。不论何时,买东西都得讲究个等价交换。毕竟是买命钱,用来买别人性命的东西,自然也得相同类型。我这一枚铜钱相当于我的十年阴寿,拿我十年阴寿来换这黄皮子的一条性命自然是不够,所以我会欠了它债。”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对着我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这买命钱是强买强卖,只要塞到目标手里,他定然就逃不掉这门生意。但与此同时,这件事情便是我的全责,为了这场交易的公平,天道会准许他向我讨剩下的债的。”
“而拿来还债的东西可以很多,阳寿,肉身,要是严重了,只怕得能和卖命的一方陪葬。”
他这么一说,我大致明白过来,而且心中立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理说,那只黄皮子是条命,而且已经活了这么久,若是继续长存于世,也算是个能成仙的料儿。这样一个苗子,却只需周黑的几口精血,和十年阴寿。
周黑的命盘到底有多金贵,才能有这样的等价交换?
他又叹气。
“只不过,这玩意儿能长成今天这样也不容易。按理说,进了死门的人本来就差不多命尽,他敢闯进来收你精气也算是凭本事吃饭。我和它无冤无仇,却要它道行尽失落得身死,罪过。”
他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我不知任何评价。
于是我连忙换了个话题。
“周叔,你说的道理我大致懂了。只不过你说的这些和我爷爷的病又有什么关系?他使的可不是买命钱。”
周黑嘴角的笑意似乎并未散去。
“元一呀,你学这些东西懂得是挺快的,只不过悟性还差了点。你想想,要紧的东西真的是那枚铜钱吗?你看,你们这一行,可以自由行走于阴阳之间,你当真以为只是那几句悼词的作用?”
他的提醒让我警觉起来。
我确实也想过,走阴这事儿说来玄,但是做起法事来,倒也算不上多麻烦。
其中有一点我最是想不明白,按理说魂魄出窍想要再回肉身难上加难,我很肯定,自己个把月前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学生,在看过爷爷的法事,有他一番叮嘱之后,我却忽然开了窍,知道了如何让魂魄出窍再回来,实在是神奇。
我不相信如此厉害的能力是凭空得来的,此时周黑的话更是验证我的想法。
“周叔,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走阴这行当也花的是阴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