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不耐烦地挥袖扔了一记结界出去,麒麟心神巨震间竟被砸了个正着。
然后,他毫无知觉地进入了一个幻境,其实,说是幻境也不全对,那完全就是针对麒麟一个人设下的。
他死死盯着前面那个不停奔跑的红衣女子,片刻后四蹄翻飞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嘶吼,“阿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伪君子,也不愿相信我?”
接下来的场景,每一个锦绣都十分熟悉,正如萧澈带她来檀渊山时看到的一模一样,麒麟怒极将红衣女子给扑杀了,然后失魂落魄地回了檀渊山。
天帝对怀中的阿云道,“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吧?本君答应过你,绝不伤害麒麟的性命。”
阿云脸色惨白,一张脸木然地偏过去好久都没动一下,锦绣听见她无力的质问,“你好狠,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天帝一言不发,明显不欲多做纠缠,抓着她的手就要走,却被阿云骤然化形后的力道震开。
檀渊山上空,遮天蔽日的桃花,阿云就在那片片坠落的花瓣中下坠,像一只破碎的风筝。
情况急转直下,锦绣甚至来不及想清楚阿云此举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再次试图去接,却有一道影子比她更快,麒麟接住了阿云。
半空中俯冲而下的天帝半路停下,暴怒异常地嘶吼着,“好!宁愿死都不愿意跟着我走?那我成全你们。”
麒麟完全存了死志,抱着阿云整个人就像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
天帝一击没有击中他,因为麒麟族所有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将那致命一击尽数挡下。
然而,他们大概没想到天帝竟然会用那般毒辣的术法,十几个麒麟转瞬间灰飞烟灭,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麒麟终于抬起了头,深吸一口气,“天帝!你今日灭我麒麟一族,他日,必当堕入极道,承受来自天道的报复。”
天帝冷笑,“笑话!你不觉得天道纯属无稽之谈吗?有这等功夫,你不若自己上!阿云死了,你也不必留着了。”
妈的!这天帝指定病的不轻,横刀夺爱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明明都差点得到阿云了,却故意恶心阿云,让麒麟一生深陷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愧疚里,和心爱的女人背叛了他的永远的心伤中。
看得出来,阿云是不想让麒麟族的任何人因为自己而遭逢不测,结果却适得其反。
麒麟苦笑着将怀里的女子放下,然后悲跄着伸出双臂仰天怒吼,“麒麟择主,至死不改。天帝!我不能杀你!但是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锦绣已经不想发表任何感言了,她不明白麒麟为什么要守着那些陈规,到了这种田地,究竟还有什么情谊可讲的?
耳边传来清晰的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麒麟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慢慢张开:金黄色的碎屑一点点升腾而起。
天帝的脸色黑沉一片。
麒麟道,“神兽自戕神魂乃是大逆不道之事,而你作为始作俑者,就等着天道的反噬吧!”
短短一个时辰内,原本安居于此的麒麟族尽数消亡,仅有的幸存者便是那个依旧昏睡着的阿祝。
天帝伫立良久,挥袖打下一道结界,然后带着阿祝离开了。
幻境并没有结束,锦绣转身折回了小村落,空无一人的寂静中,她一步步走过去,恍然间还能看见那日篝火晚会上的热闹。
独自一人坐在河边,袖中的命魂依旧在沉睡着。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萧澈?
这些幻境的存在又是什么意思?
神思恍忽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木然回头却发现是一身神装的邵元真君面无表情地同她擦肩而过。
她抬脚跟上,彼时正是夕阳西下,红的粘稠的太阳打下橙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削长,一高一矮,错落同行。
她跟着他一路转遍了整个小村落,从头到尾,她都盯着对方的脚后跟,直到那人站着不动了,抬头却望进了一双满是疑惑,不耐的眸子。
她诧异道,“你,你能看见我吗?”
“你跟了我一路,所为何事?”
“那你又为何默许我跟了你一路却假装看不见。”
清冷神君抬脚往河边走去,锦绣依旧跟上去,对方很是矜持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其实,他一来就发现了这个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凡间那些粘腻的爱情,可他不曾见过她。
这个原本只属于他的秘密之地突然闯进来一个生人,他有些不快,所以视若无睹。
她默默跟着自己走了一大圈,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种温和的气氛让他觉得很舒适:这个女子没有一点危险性,更没有什么目的性,她似乎就只是想和他走一走。
“姑娘,你非我天族,但却没有妖气,定然是与天族有所关联,你是不是认识我?”
他就那么不甚讲究地坐在河边,锦绣找了个让他相对舒适的安全距离并排坐下,“我们还有很久才会认识。”
对方喃喃念叨着这句话,然后偏过头来问她,“你爱我吗?”
“爱。”
小神君整个人像是被春水浇过一遍,从里到外散发出暖意,却又听她继续说,“不止我爱,两个孩子也爱,所以,请一定要坚持,坚持等着我们来找你。”
我知道你现在过的不好,很寂寞,在看不到的时间尽头里苦苦挣扎,但是,没关系,这些苦难不过是你通往回家路上最后一段崎区山路,越过那座看起来很高的山之后,你就会看见独属于你自己的鸟鸟炊烟。
“天庭很冷,我不喜欢!谢谢你,如果这是梦的话,真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但是,我明白我必须要醒来了,否则,我回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晚。”
锦绣红了眼眶,他这话说的温柔,就好像那时不告而别时没来得及说的话一样。
他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用尽全力地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