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玳冒在门外站了许久,总算有个人来开门。
厚重的宫门后探出一个头来,宫女瞧着玳冒眼熟,向下瞧见了她腰间的配饰才知对方身份。
“原来是玳冒姐姐,不知姐姐前来所谓何事?”
“为何这里如此萧条?往日外头还有侍卫守着,一个两个跑哪儿躲懒去了?”
她们春禧殿的人够懒了,厉婕妤这儿直接消失无影,当真有把她这位主子放在眼里?玳冒觉着有必要跟内务府提一提,这事儿可不能耽误下去。
厉婕妤的身子重要,太医们抓紧时间一定能治好厉婕妤。玳冒猜测他们敢偷懒,是觉着厉婕妤没救了,是否站岗已经不重要了,月例每个月按时到内务府领取就可以。
不用做事还有钱拿,是很爽啊,不过被她遇到了,就别想着能逃离。这事儿不捅到内务府去,或是让圣上干预,怕是婕妤的身子……
“唉,玳冒姐姐你也知道了,世道就是如此,人云亦云,个个都道我们娘娘活不成了。”宫女也很沮丧。
厉婕妤要真的去了,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回到沉清菱身边,玳冒带她进入宫殿内,厉婕妤卧病在床,宫内的宫女和太监走了一半,还有一半不知在哪儿偷懒。
“哼,一两个都这样,回头去跟内务府知会一声,本郡主做主全部罚这个月的月例。”不想做事还想着领工资,就把这些钱给厉婕月贴点买药钱。
婕妤的品级不算高,厉婕妤能得到的待遇也就如此。
询问宫女为何不见云痕,说是跑出去玩。
玩倒不至于,沉清菱知晓云痕去找大夫。
推开门,一室浓重的药味,闻着味儿玳冒眯了眯眼,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适应。
拿开手帕,沉清菱凑近了瞧,和先前见着的厉婕妤,简直判若两人。
骨瘦如柴,怪不得那些宫女们……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民间大夫身上,药方换了一拨又一拨,云痕的诚恳希望能感动上天。
天降奇迹,怪不得云逸天提前祭祀。
有心无力,沉清菱第一次觉着,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在这儿完全派不上用场。对厉婕妤来说,没法对症下药,都是杯水车薪。
“娘娘一直都是这样,时睡时醒。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梦中,偶尔在半夜醒来,守夜的宫女嫌麻烦不给娘娘喂食,娘娘的身体一天天垮下来。”
她一人也是有心无力,白日里帮着太医把汤药灌入娘娘口中。娘娘昏迷着,无法自主进食,只能依靠米汤补充体力。
米汤能有什么营养?沉清菱想到医院的流食,起码那是真的有营养,得想个法子给厉婕妤补充体力才行。
“炖汤给娘娘喝下,能吸收的营养会不会更好一些?”把药材都放里边,什么骨头啊鸡啊鸭啊,全都放里头,营养更全面。
宫女摇摇头,“多谢郡主好意,太医曾经提起过,可其他人都反对,怕娘娘的身体不吸收……”
“怎么就确定不吸收了?一点点慢慢加,一次别太多,否则真的就不吸收了。”过于营养的确不吸收,只能吸收一小部分,沉清菱觉着可以从最基础的补汤开始。
厉婕妤的身子虚,单靠汤药真的有效?还不能自主进食,米汤那种没有营养的东西还是少吃的好,没必要去浪费这些天。
抓紧时间准备,沉清菱让宫女找纸和笔来,按照记忆里母亲给自己煲汤的配方,沉清菱记得大致的功效有哪些。
双管齐下,太医得先过目方能开始,沉清菱让玳冒去请太医过来。
支开玳冒,沉清菱让宫女对自己讲实话。
“郡主,奴婢不知何为实话,奴婢方才多言句句属实……”
“没有吧,娘娘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止他们想离开,你难道没有?”
被沉清菱一诈,宫女说话开始支支吾吾的,说话都不完整,心里肯定有鬼。
“想离开就坦坦荡荡,遮遮掩掩给谁看?娘娘现如今躺在这儿又看不见,若是不忠心,今后不想在这儿待着,就到冷宫里去。那儿的主子可不太好伺候。”
被关压抑太久了,再聪明的人到了那样一个环境里,不是变疯就是变傻。
到冷宫里去伺候着,多少避而不谈的地方,她不想到冷宫里去伺候。
去浣衣局都比去冷宫强,宫女跪在地上,匍匐前行,跪在沉清菱面前祈求不要把她调到冷宫去。
手指抬起宫女小巧的下巴,捏住。
知道她们怠慢了厉婕妤,云痕在时,她们还晓得装一装,云痕一走,她们直接撒手不管,任由厉婕妤躺在床上发病。
发病时痛苦难耐,她们这么做,对厉婕妤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加重她的病情。
不让她接触药膳,是担心她们偷懒被沉清菱发现,这事儿一旦被人捅破了,多日来的所作所为将全被曝光在人前。
陛下对厉婕妤的感情不深,祭祀只不过是借口,在她们看来,厉婕妤已是药石无医,在努力都是无用功。
“哼,求饶又有何用?去和大理寺的人说清楚吧,人命不分高低贵贱,本郡主竟不知你们这般对待皇帝的女人。”
“郡主,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一定痛改前非,求郡主看在过往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可怜兮兮的祈求着,去冷宫也好过去大理寺啊。
大理寺什么东西,进去了还能完整的走出来?谁听了都害怕,大理寺可不是人人都能去走一遭,听到这三个字,她觉着天都要塌了。
“饶了你?要如何饶你?”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沉清菱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发泄心中的怒火。
“婕妤如今卧病在床,若有一天全好了,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你觉得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善待你?”
“郡主,我,我一定痛改前非,真的……”宫女跪着挪到沉清菱跟前,膝盖早就磨出血了。
还痛改前非呢,沉清菱见识多了,哪里能轻易被她蒙蔽?
甩开手,沉清菱板起脸来,严肃地说道,“求我有何用,去向大理寺卿讲述吧。本郡主没空在这儿听你啰嗦。”
被掀翻倒地,此时不求情,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手掌撑地,让自己坐直身体,再次跪着挪到沉清菱面前,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别脏了本郡主的衣服。你们对婕妤做的那些,让你们死,都死不足惜。”再次甩开手,沉清菱耐心渐渐被磨平了。
“郡主,奴婢只是一时湖涂,当真没有要害娘娘的意思。奴婢今后定当好好对待娘娘,不会让郡主失望。”边说边磕头,看似诚意十足,然而内心对郡主已是满怀怨恨。
不过是个郡主而已,大宫女被支开,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看准时机,就在沉清菱转身之时,宫女强忍膝盖的疼痛,起身冲着沉清菱后背撞去。
近距离的攻击,尤其屋内没有任何杂音,身后有任何异动沉清菱都能察觉得到。可惜后脑勺没能多长一双眼睛,否则能更加精准的发觉。
搞偷袭这一招,太过时了。
加之本身有伤在身,沉清菱对宫女完全没有过防备,没成想她为了活下去,直接豁出去了。
拔出腰间的短剑,感觉到撞击的同时,沉清菱挥起手中短剑,对着宫女的手臂刺下。
伤是自然伤着,但不会要了她的命。
“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握着短剑的手微微颤抖,心中虽然害怕,比起死亡,沉清菱更害怕后者。
鲜血顺着手臂留到衣裳上,染红了宫女的衣裳,染红了地毯。
疼痛使得宫女放弃了攻击,捂着伤口蹲坐在地上,嘴里囔囔救命。
流了那样多的血,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这儿就你我二人,本郡主自然不会让你死。”她死了自己就成了杀人凶手,最坏的结局是手废了,并不会要了她的命。
“玳冒,进来吧。”
人人都在这时离开厉婕妤,能使唤的人不多,全都是沉清菱自己带来的。
母妃还在病中,云痕还得顾着自己的生意,还得寻找大夫,怪不得这几日没见到人。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沉清菱觉得自己有能力,能出手自然要出手。宫女这样对待厉婕妤,沉清菱觉得有必要替她好好教育他们。
玳冒并未离开,而是回去找侍卫来驻守,并将这些背信弃义的下人带走。
不论如何,厉婕妤始终是他们的主子,他们都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内务府总管跟着玳冒一起来,安排几个机灵的宫人过来伺候。
“实在对不住,郡主。婕妤娘娘这边的事儿,一向不归内务府管,可不是咋家推脱责任,这儿离豫妃娘娘宫里近,是归豫妃娘娘管。”
由豫妃来安排人?豫妃和厉婕妤似乎没有过节才对,为何豫妃要针对厉婕妤?
厉婕妤在宫里,算是个安分守己的嫔妃,没有得罪的人,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不应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