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楼是新京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位于外城城西，一则临水，旁边有玉泉河和芙蓉池，再则紧挨着礼部接待各国使臣的迎宾馆，所以借两者之意和谐音取了“滨江”二字。滨江楼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雅，做生意花样百出，楼里除了吃饭外，还安排有说书弹唱的，偶尔还演个一折两折新京近来流行的剧目，过个三月半年的还举办些文会比试，更不乏摇光各地借此机会结交京中文士官宦的文人墨客，一时间滨江楼的声名远播，每日客流如织，高朋满座。

沈卿和景流枫两人到时，楼里几乎坐满，没几张空桌子，往来推着蒸笼小车的堂倌在各桌穿梭，偶尔与点菜的客人低声碎语几句。而一楼中堂的小戏台上坐着位穿着灰袍长褂的说书先生，手执惊堂木往桌上一拍，“今日要说的是明王智取蒲泽关一战成名，话说启元五年……”

景流枫轻嗤一声，挥手招呼小二，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去。沈卿一边走一边听，越听越觉得说书人说的人有点熟悉，再仔细一想，明王？不就是玉缘君的封号吗？

小二将两人领到二楼大堂一处临窗靠水的僻静角落位置坐下，景流枫对沈卿道：“你喜欢吃点什么？”

“从没来过，不知道有什么特色的，表哥你点就是了。”沈卿注意力还在楼下的说书人那里，屁股坐定，耳朵就伸长了，与景流枫说话显得有些不专心。

景流枫飞快地点了几样，打发小二的去上菜，提起小二刚放下的水壶，给沈卿倒了一杯，“奶茶趁热了喝，你别光顾着听说书的。”

“还不错！”沈卿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目光瞟向楼下的说书人。

景流枫殷勤了一番，结果沈卿只惦记着听说书的，小眼神绕着那只杯子转了转，心里恨恨地想，说句“不错”时都没正眼看我一下！早知道今天安排了这么一场书，一准先给换了去！

“以前只听说过大哥文采风流，没想到他还会带兵打仗？”沈卿只觉得说书人嘴里那英明果决的少年小将跟自己眼中某个表里不一的腹黑家伙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是啊，咱们大哥可是全才，只不过自从蒲泽关一役后，他便不再带兵，专心致文。”景流枫话语里飘荡着一股子他不自知的酸味。

说书人倒是有几分本事，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时不时引得堂中叫好之声。沈卿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听到高潮处，也跟着大声叫好。

自小到大生长在国公府，沈延年从不理会秦桑母子，他们没事更不会在公众场合露面，沈卿对外界的认识还是那些年跟着秦桑在外看诊时接触到的。每次出府时间有限，秦桑为了她能专心习医，根本不可能带她去听戏看曲，偶尔碰见说书，也只是经过路边野档有时捎着听上那么一小段，哪里会像今日这样安安静静坐下来吃茶听书。

斜靠在椅子上看风景的景流枫被沈卿的叫好声唤回了目光，回头望向她，那双清澄如水的眼睛里跃动着兴奋的亮光，犹如初阳洒落的光芒融入粼粼碧水，碎金点点，迷幻多彩。

景流枫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的沈卿，似乎自己从不曾看到过。

第一次见他，踏雨执伞而来，虽显病态，但身上有一股谦和安静与世无争之感；再后来那城门惊鸿一瞥，他是牵马而来的翩翩少年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无论是那一面都让人印象深刻，却都不如此时的放声高喝肆意大笑的他来得鲜活，来得动人。若是他恢复了真容，还不得吸引多少女子的目光。

想到此，景流枫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别扭，张嘴便问：“小七，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噗——”沈卿叫得口干，正拿起杯子要喝，被景流枫一句话呛得碰到了地上。

“哈哈，瞧把你吓的！”景流枫单手托腮，看着沈卿手忙脚乱地擦溅在身上的奶渍，“我想起来了，你常年卧病，见过的怕只有沈家那些个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赶明儿，表哥带你去个好去处，让你见识见识！”

看着景流枫暧昧不明的目光，沈卿哪里听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地方，脸蹭一下红了，直摆手拒绝，“得了，表哥，你饶了我吧！”

“害羞了不成？”景流枫瞧着沈卿脸红到耳根，笑容更盛，愈发想要逗她。

“咳咳——怎么可能？”沈卿端杯喝奶茶以做掩饰，心里忽然觉得自己还没摆脱玉缘君那个腹黑的家伙，马上又要掉进景流枫这个风流鬼挖的大坑里了。

景流枫双手击掌，“去那种地方，你这害羞的样子更招人！”

沈卿差点再次喷了，硬生生把一口奶茶呛在喉咙里，引得她一阵咳嗽。

景流枫见玩笑开多了，忙起身给她抚背顺气。

新京比晋阳暖和，此时虽已入秋，但天气还未转凉，大多数人还穿着夏衫。景流枫这一抚，换做旁人也许未必在意，可他素来敏感，一上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沈卿的衣服似乎比常人穿的要厚，而且手感有些不大平顺。

“菜来了！”正当景流枫想要再摸两下时，小二端着早点上来了，沈卿坐直身子，抚开了景流枫的手，“表哥，我没事了，赶紧坐下用膳吧。”

四碗四碟八样小菜，一小笼蒸饺，一笼酱肉包，加上两碗杂粮粥，菜色并不复杂，胜在花色多，做得也极其精致。

菜一上桌，沈卿的注意力都到了饭桌上。

“来，尝尝！”景流枫动手给沈卿夹了一块藕夹放在她面前的食碟里。

沈卿咬了一口，外酥里嫩，软烂可口，“嗯！色香味俱全！”

景流枫见她喜欢，忙道：“好吃就多吃点，你这般瘦，骨头架子摸着膈手，该多吃点补补身子！”

沈卿一滞，扯着嘴笑了笑，“表哥说得是，一起一起！”说完，赶紧闷着头跟桌上的食物奋斗去了。

两人吃了大半，楼下说书的也已经说完，起身行礼让童儿拿着盘子去领赏钱。

景流枫唤了小二送去了一锭银子，沈卿瞧在眼里，也要跟着给，被景流枫挥手拦下了，“这次我请，下次算你的！”

沈卿见状，也就作罢，正要说再寻个去处她做东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