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刚刚升起的月亮还在地平线附近,月光也不甚明亮。
远处有更加深沉的黑暗,苏辞和那五个死转生的人就站在黄沙之上,面对着前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群人。
他们身后一只还有长着无数眼睛的生物,虎视眈眈地看着苏辞六人,眼眸开合之间,有闪电不断地窜动着。
凌信良的到来让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其中有一个人的眼神最为直接,仇恨也最为浓烈。
“你终于来了呢,凌信良。”
那个人的身边本来应该还有一个人陪同着的,就像现在特意站在凌信良的身边的苏衡一样。
无法看清黑暗凌信良的脸,因为现在黑暗的力量已经蔓延到他的全身了。
“来了,做个了断,不过,你看起来比起之前,成熟了一点?”
凌信良缓缓走到苏辞身边,并肩而立,抚摸着云影剑的剑柄,安慰着它躁动的战意。
“拜你所赐。”
黑暗的凌信良也抽出那把细长的黑色刀刃,借着照耀在刀身上的月光仔细端详着。
“苏衡……我这边的苏衡曾经告诉我,剑是剑修的本命,我想我这把刀应该也适用的,虽然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他的死去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但是他现在已经在这片黄沙之中长眠了,我才知道一个人活在这世间是多么的无趣。”
黑暗凌信良舞动着刀刃,刀光在大漠不安分的夜下闪烁着,一如他的心境。
“我终于知道他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会一心寻死了,人一旦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即使苟活着也无法与这个世界再有任何的联系,花鸟风月、热闹市井、飘雪静水、日落星盛,这些都与那个人无关,他已经理解了他就是那个人,与这个世界剥离,做了最后的分别,我可能就是下一个他,所以,在他死后,我一直在想,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一直没有属于我自己的身份,名字是你的,样貌也是你的,你拥有我的一切,我却只能拥有你的一些,你有那么多的羁绊,而属于我的羁绊在前几天也已经死去了,如果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死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赋予我思考的意识?那么在你死去之后,我又要因为什么活下去呢?你能给我答桉吗?”
黑暗凌信良把刀尖指向凌信良,光华逐渐流转凝集。
“如果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就好了,凌信良。”
大战一触即发,黑色的刀尖与剑尖碰撞,相同的领域展开又融合起来,将其他的人全部排开,留下了宿命的两人。
“别插手。”
“别碍事!!”
两声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出,一个平静,一个接近疯狂,喝退了想要打扰两人战斗的所有人。
“生灵之法。”
“死灵之法!”
生与死,白与黑的碰撞,不断交接分离着,始终无法融合,就像正在对战的两人。
“影逝。”
“寂灭!”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朝着对方的死门发起的,没有一点留手,也没有所谓的惺惺相惜,只是最原始的厮杀。
又一次地接触,黑暗的凌信良往后倒飞而出,而凌信良依旧风尘不染。
“好强,哈……哈哈,真是,无趣的人生,什么都不及你,什么都……”
黑暗凌信良的声音如此地乏力,一开始就毫无斗志的战斗,胜负其实没有一点悬念。
“对不起。”
凌信良澹澹地回答道。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啊!这样不就显得我很可怜吗?!我还没有像师父那样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你看呢!我还没有输啊!”
黑暗瞬间爆发开来,黑暗凌信良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眼睛变得通红,手中的黑色长刀变得虚无缥缈,拼尽全力的这一击,破开了两人的领域,差点斩断悬在天边的那轮明月。
只是没有接触到凌信良,他已经影化遁入虚空了。
“还有呢!我是不会死的!”
黑暗凌信良继续朝着影化的凌信良发动着攻击,即使他知道这样毫无用处。
“缚。”
平澹的声音在黑暗凌信良的耳边响起,一抹暗影束缚住了他的全身,到脖颈处戛然而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凌信良的身影从他的身后慢慢浮现,左手轻轻地夺去他的那把刀,自己也收回了云影剑。
“你输了。”
“让我赢一次,都不行吗……”
“在你的师父,黑暗的苏衡死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不是吗?”
“啧,哼,说得也是呢。”
松开了对他的束缚,凌信良拿出一坛酒,一坛送行酒。
“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后,再无故人了。”
看着凌信良递过来的那杯酒,黑暗的他等待了许久,才伸出手接过。
“只有酒,你的师父和我的师父,你和我,喝的都是一样的呢。”
黑暗凌信良的声音此刻也充满了平静,在各种意义上他都已经输了。
“你找到杀死我的办法了吗?虽然你重铸了身体,我还是不死之身,我所知道的让我死亡的办法只有你死去,我想要死去了,我怕追不上苏衡,但是我又杀不死你,怎么办?”
喝下那杯酒,黑暗凌信良意犹未尽,自己又倒了一杯。
“不用喝那么多,还有得喝的。”
凌信良没有阻止,口头劝阻了一下。
“死了还怎么喝?你是傻子吗?”
黑暗凌信良骂了一句,他知道凌信良这么平静代表着他已经有了结自己的办法了。
“喝够了,来吧,你要怎么做?”
黑暗凌信良站起身,张开双手,凌信良喝下自己那杯酒以后也站起身,唤出云影剑。
“我会用生灵之法赋予你新的生命,新的灵魂,新的身体,摆脱了现在的身体,你也不会再是不死之身了,如果……你想活着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新的生命……算了,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诅咒,来吧。”
“嗯。”
回应了一声,云影剑刺中了黑暗凌信良的身体,生灵之法的力量逐渐瓦解了他的身体,褪去了黑暗的躯体,他的容貌和凌信良也完全一致了,这种亲手杀死自己一样的感觉让凌信良有些感触。
杀死了自己,杀死了过去的自己,杀死了过去,今后的生活,和以前就完全不同了。
“喂,这就是痛觉吗?我第一次感受到,不可思议,因为感到痛觉而开心,说出去会被人以为是变态的吧?”
“哼,哈哈,变态。”
“混账家伙,我都要死了都不会说些好话来听听。”
“总不能祝你一番风顺吧?”
“哼,也是,说回来,浮沽学府那边也有好多黑暗这边的人过去了,不要紧吗?”
“不要紧,那里有王蒙他们在,我很放心。”
“嗯,有点羡慕,你能有这么多的人陪伴着。”
最后,黑暗凌信良也没有再对凌信良说出任何诅咒的话语出来,很坦然,在暗苏衡死去之后,他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了。
而凌信良,此时拿出了一个令牌放在了黑暗凌信良的手中。
“这是什么东西?”
黑暗凌信良接过令牌,上面写着的三个字他看不懂。
“拿着就对了,不要丢了,饯别礼。”
“饯别礼……随便了,我就收下了,最后,还有两件事拜托你。”
“说吧。”
“第一,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也能觉得我也还活着,第二,一定要把所有的黑暗生物都肃清,这是苏衡的遗愿,也是我的遗愿,黑暗就不应该存在,没有一点意义,拜托你了。凌信良,好了,动手吧,我等做出了结的这一刻好久了。”
“嗯,对不起,没能早些时间救赎你们。”
云影剑划过,领域破碎,黑暗凌信良也就此消亡,留下兀自站立着的凌信良在月光下为自己的死去追思。
宿命的对决,远不止凌信良,还有剑君,还有苏辞,还有其他人,不过,在那之前,需要先讲一下禁地、被称作地府的、山魈秘境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里已经不再是萧瑟的模样,在某人离开之前,特意让这里变得生机焕发,因为这里多了一个新的生命,太过萧瑟对小孩子可不好——他是这么说的。
而此时,那个可爱的小孩子正在用树枝戳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灵魂。
“爹爹!叔叔回来了!”
稚嫩的声音意外的很响亮,而一个高大的身影也瞬间来到孩童的身边,将他直接抱起。
男人是掌司,他为了和大祭打好关系随口撒的一个谎,没想到最后真的成功了,大祭司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发觉自己被骗了的大祭司当时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最后掌司硬着头皮说了好多好话才让大祭司消火。
总之,这个孩子就是他和大祭司的。
“胤!”
话音刚落,大祭司就来到了掌司身边,抱过那个小孩,细心地掸去他身上的尘土,而掌司则是蹲下身子,拿起了那个灵体身上的一个令牌,上面写着的三个字是“引渡司”。
看着他和凌信良一模一样的身体和容貌,掌司不禁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神情。
“这算是另类的救赎吗?算了,反正多个人帮忙带小孩也可以,醒醒,少年。”
黑暗凌信良醒转过来,看着这个古怪的地方,有些不明所以。
“这里是地府吗?”
“哦?原来你知道啊,那就好办了,今天开始,你就是地府的引渡司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