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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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多高山,双子峰为其中“翘楚”,一峰名为占方寸,余下那峰叫不由衷。

五十年前评书客落座占方寸,那占地方存也就失了名号,成了现在的问心崖,刀客的圣地。

昔日的北原双子,今日便是一边水一边火,一静一闹,同源而出,却生出如此对比,也不由叫人唏嘘,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果然是有道理的。

既是北原最高峰,其高度可想而知。问心崖评刀会是午时开始,山门也只有午时会开,此刻时候未到,那唯一通向山崖的吊桥桥口还被一把大锁给锁着。众人却都早早过来等了,仰天望去,只能瞧见石入云端。一峰接天连地,叫人看不见尽头,高处皑皑白雪,就像是天穹被戳破,留下的霜泪一般。

守在最前处的都是些有名气的,诸如夺命八刀黑小虎、大漠横烟曲双刀这类的,名号叮当响,往前一站,不怒自威,也没人敢来招惹。各自都装着一股高人模样,安静得很。

吵得都排在后面,多是些初出茅庐来看热闹的。没见过,好奇,自然话也多,问得多了,趁机占便宜的也多了。

“嘿,十年一度评刀会,五湖四海来相会。新人少侠这边看,无所不知百晓生。”多年凭着消息交易行走江湖,易难逢也是赚得盆满钵满,这等盛会自是不会错过。

以前只能摇把破扇子四处吆喝,现在是站在高桌上,还能有个小跟班在后面端茶倒水,那肚子也浑圆了两倍不止。诚然,跟着体态一起涨的还有名声,听说江湖百晓生来了,一群人立马挤过去将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齐开口,不过问来问去也就那么几个问题。

“唉,诸位莫急莫急,该说的我自会说,毫不隐瞒,不过我也不能白说不是?”易难逢眉眼弯弯,右手捏了一块碎银在手,在众人面前晃悠了一下。觉得暗示够了,便又宝贝似的塞回里衣,戳了戳一旁的小跟班,暗示他去收钱。

一两银子也不算多稀奇,围过来的也多是些年轻气盛的少年郎,自不会短了银钱。老老实实掏了钱丢在小跟班捧着的小罐里,叮叮咚咚的,听得易难逢脸上的菊花又开得更灿烂了些。

小跟班抱着罐子晃悠一圈回来,易难逢也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

“众所周知,评刀会是刀客盛会,无数刀客汇集于此,只为争那不世之刀的唯一位置,更重要的是……”

情绪这还没酝酿好,便被旁边一少年急急打断:“这些我们都知道啊,能不能说重点啊?这评刀会到底是怎么评的啊?”

“对啊对啊,到底怎么评啊?”顺带了一群人开始催促。

“都要开始了,快说怎么评的啊……”

“就是就是。”

年轻人,一点耐心都没有。

易难逢默默在心里抱怨了句,脸上又挤出一抹笑来,“莫急莫急,这就讲,这就讲……”

一边安抚一边用绿豆大小的小眼睛瞧了瞧山口最前面那些人的脸色,瞧着没谁嫌着闹腾过来掀他的摊儿,这才缓了口气继续:“问心崖崖分九重,每重都有一人凿石台,都是峭壁连接,石台大小随高度而变,越往高处,石台越小。入山众人可自由切磋,将人打下山崖即可,只要人数到了,便可前往下一石台。而最后,只有到了最高处的人,才有让评刀客点论的资格。”

“随意切磋?打下山崖?那岂不是很容易就丢了性命?”这规矩路子随意,胆子小些的,一听就觉得不靠谱的很。

照这说法,莫不是除了到了最高台上的,别的都要摔死或者被杀死?

“不不不,评刀客高风峻节,不喜血腥,早已言明下手须有度,点到为止,不能出现将人打死的情况,否则将会被记上藏刀会的追杀名单。至于这打下山崖嘛……”易难逢扭着肥胖的身躯跳下高桌,领着人来到了一侧的崖边,指着崖下,努努嘴道:“你们看。”

这边台子边缘被铁链拦住,也不怕掉下去,众人便大胆放眼去瞧——只见云雾袅绕,深不见底,纵使有铁链拦着,心里也是战战兢兢,慌怕掉下去摔成碎骨。

“瞧仔细点。”看着人脸上的惊恐,易难逢便知这些人定是没瞧到点子上,又伸出手指了指云雾间隐隐露出的点点绿影:“看那绿色的,瞧见没?”

“那是啥?”有了人指出来,再去瞧倒是不难看出。

“无花馆的绕藤。”易难逢也不卖关子,解释道:“藏刀会花大价从无花馆馆主那儿得的绕藤,伴山崖而生,韧性极强,再用特殊手法,使其在崖间编织成网。被打落的人都会落到这网中,绕藤网所连侧壁,凿有出山的洞口,网底还有藏刀会花重金铸的玄铁锁链防护,这要想死,还真有点难度。”

闻所未闻,听的人啧啧称奇:“不亏是藏刀会,大手笔!”

多是称赞藏刀会,无花馆倒是被众人一致忽略了。

藏刀会是江湖刀客联盟,七百年前为着刀剑之争而创。剑客亦有藏剑阁,不过因着剑道式微,渐渐没了踪迹。而藏刀会却是在中原扎根,延续至今,自成一派,成了如今的庞然大物,汇集众多刀客,影响着一方格局。

评刀客所评之刀,可直入藏刀会居要职,这也是众多刀客对评刀会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至于这藏刀会和评刀客之间的关系嘛……

想到这儿,易难逢打了个哆嗦,忙忙把脑中的思绪拦住。

好歹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五六十年的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讲,他还是知道的。

抹了额头的冷汗,易难逢笑着引开话头,把人群带回了之前的高桌周围。约莫是觉得自己这几日嘚瑟了点,什么禁忌都敢想,再开口倒是谨慎了许多,生怕自己吐了什么不该说的出来。

好在午时也快要到了,这才说了两句,便有一阵浑厚钟声自云间而下,漫过山石坎崖,传入众人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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