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他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故弄玄虚,真当我万魔窟无人了吗?”
“是吗?”龙吟大师却问道:“你弟弟现在站得起来吗?”
万枯山一下子变得脸色铁青,双目之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几天前,弟弟万仞带人连夜奔袭,原本以为配合魔教的进攻可以占不少便宜,没想到却是铩羽而归,骨龙九子都遭到重创,万仞本人更是命悬一线,到现在还在昏迷。
龙吟大师这时候问这样一句话,无异于揭他的伤疤。
但同时,这句话也在提醒他,万魔窟现在的确已经没有多少强有力的战力了,除了他这个宗主,能排的上号的高手只剩下两位供奉,其他的就只是不到三百名普通弟子了。
虽然人数比对方多一些,可是没落多年的宗门弟子的战力怎么比得上对方这个大荒第一宗门呢?
万枯山心中暗自着急,之前早就派人去南疆向千蝠洞求援,算上日子,也该来了才对啊。
龙吟大师似乎看出来了他的想法,刚刚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情,突然神色一凛,大声喝道:“杀!”
这一声爆喝中气十足,就连万枯山都被震得有一瞬间的失神。桑巍应声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鼓舞其他弟子道:“大家跟我来,踏平万魔窟,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踏平万魔窟!”
“报仇!报仇!”
一时间,两百应龙堂弟子热血沸腾,纷纷怒吼着蜂拥而入,而在这如惊雷暴雨一般的怒吼声中,整个万魔窟仿佛都在震颤。
而那些埋伏在里面的万魔窟弟子们,本应该在暗处伺机偷袭的,此时此刻却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还是前几天去应龙堂偷袭那一战的幸存者。
亲眼见识过大荒第一宗门的战斗力的他们,如今面对着化悲愤为力量,战力更加凶猛的应龙堂弟子,顿时觉得肝胆俱裂,一时间居然不敢出手了。
万枯山此时面对龙吟大师的攻势已是节节败退,眼看着三百弟子此时竟无一人敢于应战,恨铁不成钢地吼叫起来:“都还躲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终于有几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他们速度极快,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挡在来势汹汹的应龙堂弟子面前。
待看清这几人的面貌之后,龙吟大师神情戒备,而万枯山的脸色却是越发阴沉起来。
来的人正是“骨龙九子”。
龙吟大师皱了皱眉,他很清楚上一次这几个人退走的时候个个都已经身受重伤了,可他们却在这时候第一个冲了出来,这令他忍不住怀疑:这些人之前真的受伤了吗?还是说,他们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像云落尘那么强悍?
但是,看着这些人目光呆滞,死气沉沉的面孔,龙吟大师忽然觉得,这些人应该只是没有痛觉,不知道害怕,才会这样悍不畏死地挡在他们面前吧。
再次见到这几个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杀手时,龙吟大师心里居然涌起一丝同情。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这几个人并不是万魔窟三十年前最初培育的那几个特殊体质的婴儿,最开始的那九个婴儿,应该正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因为秘法失败全都爆体而亡了。
在从鬼国边境到万魔窟的路上,龙吟大师已经见过很多鬼国当地的居民,对这些和中原人形貌差异很大的鬼国人民,龙吟大师还是有很深刻的印象的。毫无疑问,这九个人,明显是被万魔窟用秘法培育成“人形武器”的当地人。
奴役百姓不说,甚至还将他们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掳走,还要用他们的亲人献祭,把这些孩子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活死人”,这样惨无人道的行径,完全可以用人神共愤来形容了。
而此时此刻,万枯山的心情也很差,他实在无法忍受,大敌当前,三百名弟子竟无一人敢于应战,居然是前些日子已经受到重创,已经
没有意识的“外族人”第一个站出来。
耻辱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万枯山骤然转身,几乎是有些疯狂地一掌朝背后的一堵墙轰去,谁也想不到这位万魔窟宗主这时候竟突然对自己的“家”动手,这一掌威力绝伦,墙面应声碎裂,一道暗门显露出来。
万枯山歇几乎是斯底里地朝着那暗门中大吼:“都给我滚出来!谁再躲在里面,老夫先拍碎他的脑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宛如炸雷一般的吼叫:“谁人敢在万魔窟的地盘撒野!”话音刚落,一个满面虬髯的黑脸大汉踏空而来,他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大发雷霆的万枯山,立即隔空喊话:“宗主,我回来了!”
龙吟大师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黑脸大汉,自言自语道:“铁相魔手彭铁丹?终于出现了么……”
万枯山则是闻言大喜,立即高声宣布道:“二供奉回来了,援军到了!”
果然,一听这话,一个又一个万魔窟的弟子开始从各个墙角门缝里钻了出来,应龙堂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这偌大的一片地方刚刚还空无一人,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但他们并没有任何慌乱,因为龙吟大师依然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平静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群胆小如鼠的乌合之众罢了。”龙吟大师轻蔑地说。
万枯山紧紧握着彭铁丹粗壮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千蝠洞的人到了吗?他们来了多少人?”
彭铁丹道:“来了不少,有一百多人。”
“领头的是谁?”
“千蝠洞副宗主熊姜鑫。”
“是他?”万枯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显然对这个副宗主并不是很有信心。
“宗主莫急,虽然领头的是他,但千蝠洞两位供奉都来了。”
“哦?”万枯山眼睛一亮,“他们现在在哪里?”
彭铁丹脸色微微有些凝重,“宗主,我们本来早就回来了,但是在临近北门的时候,遇到一些麻烦……”
万枯山脸上刚刚出现的一丝神采又再次消失无踪,他很清楚,有千蝠洞一个副洞主和两大供奉的支援,再加上自己万魔窟的两位供奉,这样的队伍哪怕是放到大荒任何一处地方,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还有谁能给这群人带来麻烦呢?
万枯山转过头,又看见了龙吟大师胸有成竹的神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北方传来了激烈打斗的声音。
云落尘猜得不错,龙吟大师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这群人真的去袭击魔教总舵,袭击魔教总舵只是个幌子,从他们转向朝东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万魔窟——这个三十年前就被赶出中原,却一直藏在鬼国阴魂不散的邪恶宗门。
几天前,万魔窟配合魔教总舵对付应龙堂来了一出前后夹击,这一次,应龙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分别派出内外堂两批弟子,也来了一次前后夹击。
不过,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内堂弟子先假意进攻魔教,甚至直到他们快到鬼国边境了,三长老才告知所有人他们这次行动的真实目的呢?
似乎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担心进攻计划被泄露出去。
可是,在场的这些人全都是内堂弟子,难道他们中间还有魔教的内应吗?云落尘心里不禁这样怀疑,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说出自己的猜测。
大战当前,动摇军心无异于自掘坟墓。
现在,他们正巧在万魔窟的北门门口,撞见了赶来支援的千蝠洞一行人。
更巧的是,这一行人当中还有他的老熟人——千蝠洞大供奉,天音魔玉琴心。
再次遇到玉琴心是云落尘万万没想到的,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却无比期待与这位大荒最顶尖的高手之一正面交手,
他正想试试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突破,功力究竟提升到了怎样的程度。
上一次在玉琴心受伤的情况下,他与邓群二人合力才能勉强将其击退,这一次,云落尘是否有能力一对一正面击败他呢?
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握,但他在看见玉琴心的一瞬间,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这两人一开战,双方的其他人就不可避免地斗在了一起。
三长老并没有阻止,在他看到这群人当中还有万魔窟的大供奉“骷髅王”娄妄、二供奉“铁相魔手”彭铁丹的时候,就已经猜出来这群人正是要赶去万魔窟支援的了,既然如此,等他们进了门再开打,和把他们堵在门外打,又有什么区别呢?
二话不说,三长老直接找上了被称为万魔窟最强打手的“骷髅王”娄妄,两边的人就像是约好了一般,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开始了最激烈的碰撞。
而彭铁丹却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宗门里传出的喊杀声,趁还没人缠上自己,率先赶回宗门里。
千蝠洞的援军也是一边打一边尽可能往万魔窟的北门方向靠近,毕竟自己是应邀前来支援的,被堵在外面门都没进去,实在有些丢人,而且,在这些千蝠洞的弟子们看来,只要进了万魔窟的宗门,就可以和盟友守望相助了。
万魔窟的弟子节节败退,几乎已经快退到了北门,当两边的战场渐渐合为一处的时候,龙吟大师终于看到了人群中正和玉琴心贴身搏命的云落尘,他会心一笑,从自己的长袍中取出了一个长长的包裹,冲着云落尘的方向大喝一声:“落尘,接着!”说完,便将手中的包裹朝云落尘扔了过去。
龙吟大师扔出包裹的瞬间,掌中一股内力已经注入其中,只见包在外面的布匹在半空中寸寸碎裂,露出一柄长约六尺,样式古朴的巨大阔剑。人们还没看清那把剑的样子,剑就已经被握在了云落尘的手里。
重新握着这把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剑,云落尘只觉得一种亲和的感觉流淌在心间,连气势在不知不觉中也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畅快的清啸,瞳孔中隐约已有金光闪烁,举起剑便朝着玉琴心的方向劈斩下去,在他的身后,居然出现了一连串金色的残像,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残像似乎并不是云落尘的样子,而是一个身披金甲,手执巨斧的战士。
在这一瞬间,云落尘已经成了整个战场的焦点,就连龙吟大师和万枯山的巅峰对决都没有他这时候耀眼,他身后那些奇特的残像虽然模糊不清,却仿佛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强大威压,让在场的几百人都有一种灵魂颤抖的感觉,修为稍弱一些的,甚至都有种俯身跪拜的冲动。
栾叶秋在下面仰望着半空中那个宛如天神下凡一般英武的身影,惊讶地大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啊,这还是几天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小师弟吗?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击,只怕自己完全抵挡不住吧,他竟然这么强,可是,他的年纪明明比自己还小啊。
如此强烈的反差,栾叶秋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而此时此刻,面对着云落尘这看上去无可匹敌的一击,玉琴心面沉似水,他举起自己那把玄铁打造的天音魔琴,高高跃起,朝那从天而降的金色身影迎了上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他们都在观望着半空中那场惊心动魄的碰撞。
在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里,没有人会注意到,玉琴心的天音魔琴中,突然射出来三枚极细的银针。
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三枚银针的针尖,不再是那种淬过毒的黑色或者绿色,而是一种很淡很淡,几乎淡成了白色一样的淡黄色。
这样的颜色,那些锻造铜器的冶炼师傅们是最熟悉的,那是将火焰浓缩成一点星芒,在最为极致的高温下才会出现的颜色,若是被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沾到,只怕是任何血肉之躯都要化成一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