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言煌思考着台词，可到头来还是放弃般的用了最简洁的说法，“我不走。”

对祁零而言，这种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或许是最适合言煌的——因为即使是用这般最简单的说辞，以祁零的头脑也完全能明白言煌在想什么。

言煌并不是真心想要参加这个挑战模式，他还没有无聊到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的地步。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所谓的挑战模式也确实令言煌颇为心动。毕竟独立于主线任务之外的挑战，另一个概念就是与之等价的奖励。否则的话，会在这种场合想要用自己的小命来玩挑战模式的祁零，就只能用他的脑子被烟雾弹熏坏了这种理由来解释其动机了。

这种理由才是真正在开玩笑。

一方面顾及于自己的性命，另一方面又禁不住奖励的诱惑——在这种二律背反的矛盾思维中，言煌做出的决定就是先留下，观察观察情况，等祁零做出进一步解释再说。

这是言煌的习惯。先前在大堂中，被“对契约条文的怀疑”与“对违约的反感”这矛盾思维主导时，他决定的也是先放弃这个问题，看看情况再说。

“想要等我进一步解释吗？很可惜，我什么都不会说。”可这种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祁零，“而玩演技我大概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也不会试图哄骗你。因此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信息——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这句话无疑切实的击中了言煌的软肋。在他的预估中，祁零要是说了实话当然好，而如果他说谎，自己说不定也能看穿一二，再藉此将谎言反推的话，多多少少也能得出一些信息。

只要他说话，就一定会暴露信息。但如果祁零选择保持沉默的话，那言煌就无计可施了。

要对祁零进行诘问吗？言煌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点。一种挫败感从心中油然而生。

但与挫败感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微妙的斗争心。要在这种场合就放弃，言煌自问还做不到。

即使从祁零身上得不到什么信息，也不是说他就已经无路可走了。恰恰相反，在抛却了这种小径后，言煌的路就只剩下了正道。

那就是思考。像祁零发现挑战模式的相关信息那样，从感知到的情报中将这一切推理出来。

信息并非机械降神。言煌深知，即使是天才如祁零，或是怪胎如他认识的那个人一样拥有近乎生而知之的智慧，也绝对做不到凭空便得出结论，或多或少都要有线索才行。

理论上来说，在信息等同的情况下，他们能做到，言煌便也能做到这份推理。

“嘛，虽然只是理论上而言……”言煌在心底苦笑。

这番话说起来轻易，但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至少他不认为自己有足以媲美祁零的智力。这会儿只不过是因为燃起的好胜心而在死磕罢了。

走进祁零身后的第四十一号房间，言煌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房间不大，正对房门的是一个巨大的电脑桌，上边放置着一台电脑，以及与之配套的键盘、鼠标、音响等常规配件。而在电脑桌之上的，则是呈扇形分布的数个巨大屏幕。

言煌仔细看了一下，正中央的一个屏幕，似乎是杀人机器的视野，而两侧以及上方的五个屏幕则分别是五个楼层的电子监控器的画面，其中一个已经漆黑一片，想必就是被乐正苍一枪打爆的四楼监视器。

屋内的角落里挂着一台电子监视器，而此刻那个监视器正对着的地方，就是那名言煌未曾见过，却隔着屏幕险些将他逼入死地的操控者。

“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普通人……”言煌小声嘀咕了一句。

正如他所看见的那样，操控者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反而就像那些满大街都是的普通人一样，就是个毫不起眼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此刻这个年轻人已经毫无生机的倒在了地上。被切开的颈部大动脉的血液早已停止了涌出，只是流出的血液已经将大半个房间的地板都染得通红，甚至已经迫近了言煌所站立的房门部分。

即使是言煌这样对医学几近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也能轻易看出，操控者是被一刀切断了颈部动脉，没有任何抵抗便被就地击毙的。

“身手好得出奇也就罢了，连下手也这么狠，那个艾梓苗究竟是什么人……”

言煌对此满是疑惑。只是在艾梓苗已经离开的现在，思考这个问题也毫无意义。他摇摇头，将这个问题甩出脑袋，继续观察。

因为颈部大动脉被切断而喷涌出的血液撒得房间里到处都是，甚至连显示屏与电脑椅上也不能避免，至于直到死前都被操控者握在手中的游戏手柄就更不消说了。

“那个游戏手柄……应该就是用来操控杀人机器的吧？”想到此处的言煌，慢慢踮起脚踏入血泊中，将游戏手柄扒到手中。

单看外形，这倒是个毫不出奇的游戏手柄。左右两边分别是十字键与△○×□，侧面则是L1、L2、R1、R2的按键上，设计与普通手柄如出一辙。

言煌试着按了几下，发现十字键与△○×□分别是用来操控杀人机器的躯体移动与射击准心移动，而L1与R1则似乎是固定架的伸出与收起，以及射击用的按键。至于L2和R2的作用倒还不明，但想来应该是用来开启电梯的按键。

确认了游戏手柄的作用后，言煌便将这个沾满血迹的东西放到了电脑桌的一角。甩了甩因为触碰血迹而变得粘稠的双手，他环顾四周，愕然发现……房间里，再无值得观察的地方。

至少在他能目视的范围内，存在的东西除了这些以外，就只剩下了天花板上的吊灯。这个房间的构造是如此简单，光线是如此的明亮，甚至已经到了没有容人有看错余裕的地步。

“房间里只有我的脚印……”言煌咬着嘴唇，思考了起来，“艾梓苗暂且不提，从她先前取乐正苍钥匙时的行动来看，可以认定她有能力与动机刻意避开还没扩散的血泊。可祁零……”

言煌看着在门口踱步，似是思考着什么的祁零。他的脚下一片纯白，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祁零并非是有艾梓苗那样卓越身手的人，很难想象他有能力躲开已经成形的血泊进行调查。而在操控者刚死，血泊还未扩散开的时候，他又应该在四楼抛弃乐正苍的尸体，根本不可能赶得下来。

更何况……言煌看着喷得墙壁四处都是的血液。先前艾梓苗的衣服尚且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血迹，祁零能躲开这样的血雨是断不可能的。

可祁零的衣服与他的鞋子一样，都干净如新。

这一切都只能导向一个结论。

“他没有进屋，最多也就是在门口附近观察了几眼，只凭借这些和我一样的情报就确定了挑战模式的信息吗……”言煌想着，又为这份思绪添加了一份注解，“不，他得知的情报应该还不如我多。我至少实操了一次手柄，他最多也就是能看见手柄的外形罢了，想要知道按键的具体作用是不可能的。”

难道就凭借这些信息？祁零究竟是怎么才推理出来的？

还是说，其实挑战模式的线索并不在这个房间内，而是在先前的正式任务之中？

言煌只觉得头都要想炸了。可纵然如此，他也没能跟上祁零的思考逻辑。

而这个时候的言煌，还未曾察觉到。

已经有某种“东西”在他的内心最深处，悄悄地扎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