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竹刚要跨出门,忽然身后传来沉重的一声闷响。
“少门主?”面向大殿里的花长老先惊呼出声。
傅青竹立刻转过身来,就看到荆不夜倒在地上,痛苦得蜷缩成一团,闷声*传来。
“荆不夜?”他又发病了!一见他这情形她便知晓了。
傅青竹立刻折了回来,将荆不夜从地上扶起,看到他脸上血色褪尽,白如雪般,在她怀中的身体也有些不寻常的冷。
荆不夜艰难地伸手探向自己胸口,但他的手因为全身的疼痛抖得不成样。
“我知道!我帮你!”傅青竹赶忙伸手进他怀里拿出了药瓶,极快地倒出两颗药,喂进荆不夜嘴里,但突然他一咳药全部吐了出来。
“没事,还有!”傅青竹又从药瓶倒了药喂进他嘴里,捂住他的嘴并大声命令道,“荆不夜,听着,你一定要吞下去!”
这次,荆不夜终于艰难地把药吞了下去,但一瞬间他的痛苦没减轻,似乎反而更重了,他不自觉将唯一的凭依也就是傅青竹紧紧地抱住了。
傅青竹被他的双臂梏得有些疼,但强忍着没出声。
“少门主是怎么回事?”花长老在一旁看得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傅青竹摇了摇头,让她暂时别问,花长老便噤声了。
过了好一阵,荆不夜缓过了疼痛并察觉了自己的举动才松开了手,“抱歉,傅姑娘!我弄疼你了吗?”
“我身体没那么弱!”看着他面无血色的模样,傅青竹心下也略有些沉重。即便对他的师徒感情十分复杂,但仍对他这么年轻却要面对随时会早逝的可能而感到惋惜。
荆不夜挣扎着要起身,但只动一下手臂就气喘吁吁。
“你如果还没恢复就再躺会儿吧!”傅青竹按住他,让他继续躺在她怀里。
荆不夜又静下来缓了一阵,之后忽然发问,“傅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药的?”
“我……猜的!”傅青竹仓促间勉强想出了个理由,又道,“你是习武之人,按理说身体强健日常都少病少疼才对,你刚才发病来得太突然,又看起来那么严重,那样的重病多半是天生带来无药可医,像这样的人应该一般身上都带着缓解的药!”
荆不夜半信半疑,没再多问。
等荆不夜有力气能自己站起来后,傅青竹和花长老才与他分别了。
傅青竹和花长老回了仙居阁,一进门,花长老便立刻按耐不住追问,“少门主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傅青竹也因为方才荆不夜的事有些情绪低落,荆不夜根骨天资都很好,他作为她的传人来说她本是十分满意的,可惜……傅青竹放缓了话道,“胡肆说他这病是他命里带来的,他还小的时候一年到头不过发作一两回,但随着他长大,发作就越发频繁了!”
“我还以为是你……”
“如果他不是天生有这个病,也许我确实也会下手!”当她发现他很可能和那人有关系的时候,她几次都想下手杀了他,但她最终还是留下了他,除了江雅言的阻拦劝说外,也因为她怜惜他的天分资质,她真的对他这个徒弟寄予厚望。
“可惜!”花长老也不禁惋惜,“难道这也是父债子偿?是他爹的报应落在了他身上吗?”
“如果真有报应,林楚就该断子绝孙!”傅青竹的心肠瞬间最后一丝柔软也没有了,恢复成了冷酷无情。
花长老看着傅青竹为她的绝情轻声一叹,再为荆不夜感叹道,“是他命不好吧,遇到你也是,都是他的命!”
“命这种东西,你信吗?”
花长老笑了笑,不置可否。
傅青竹饿不愿意再多谈荆不夜,说到,“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之前让你解释的事你开始说吧!”
傅青竹在榻上盘腿坐下了,打算耐着性子听花长老的说辞。
花长老酝酿了半晌,决定了开头,“你还记得你之前在半日山晕倒被少门主带回来的事吧?”
“记得!”
“之后少门主带你回来,便把你安置在仙居阁。在你这次醒来之前你还醒过一回,醒来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既不是现在的你,也不是当初失忆的那个你。”
傅青竹微皱眉沉思了片刻,而后命令道,“去找个大夫来!”
花长老立刻回道,“门内的大夫只能医治些小伤小病,你身上的百日忧和失忆的毛病她们不会有办法!”
“百日忧?”
“我也不太确定,但你似乎动武之后会出现内息紊乱的状况。你之前中过日忧,一度曾失明,本来少门主要带你去无忧岛医治,但半路你重见光明就独自离开了,之后我以为你无事就带你回了不夜门,路上你就出过一次问题。”
傅青竹嘲讽地笑道,“看起来我还真挺没用的!”闹得真难看!
“百日忧号称无药可解,你失忆的状况也很古怪,普通大夫估计是没办法的,你需要自己去找一个好大夫帮你!”
傅青竹承认花长老说得很有道理,她沉思了片刻,“如果按照你说的,我随时可能会再失忆,那我一个人出去恐怕不会太顺利!”
“所以,得有人陪着你!有个最为合适陪你去的人选!”
“谁?”
“少门主!”
“除了他!”傅青竹很利落地丝毫不想多考虑他。
“没有!”花长老回答得也很干脆,“门内上下除了你武功就数少门主最好,要保护好你也只有他了,而且我相信他对你的用心!”
“你相信他,我不信!”
“那你觉得除了他还有谁合适?”花长老微顿,又嘲道,“何况你能信谁?你不相信任何人!”
傅青竹一时无法反驳。
花长老又道,“而且只要你装成失忆就行了,你既不是傅青竹也不是以前的傅生,少门主无从怀疑。”
傅青竹面色不由得越发阴沉了。她从来就不善于伪装,无论喜好或是憎恨都很直接,虽然对大部分人她都是连喜厌都懒得去分的,要她小心翼翼地装腔作势确实很让她难受,尤其对象是荆不夜,对她而言就像要让她屈膝下跪一样。
“更何况少门主喜欢你,这是好事,是最值得利用的地方。他这样的年轻小子往往可以为了喜欢的女人拼命!”
傅青竹听得皱眉,“我并不需要他的喜欢,也不需要他为我拼命!”
“你可以当这是他爹欠你,他还给你不也很正常吗?”
傅青竹越听越不悦,但她刚刚要开口反驳,花长老厉声地打断了她,“傅青竹,现在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吗?你别忘了,你是为了报仇才活着!你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利于你的复仇,为了报仇你可以忍耐蛰伏二十年,可以养大仇人的儿子,现在不过在荆不夜面前伪装些时日就不行吗?”
花长老说完这话,见傅青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但一时也没有同意,她也没立刻要她决定,反而先行告退了。
但没过多久,傅青竹还没下定决心,花长老又回来了,敲门在门外说到。
“门主,那个被你安置在客房的女人出了点事!”
“什么事?”
“你过去看看吧!”
傅青竹更换了衣着打扮,戴上了面具,随着花长老来到了安置那红衣女子的客房如意居,才到门外忽然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加紧脚步进了卧室,看到那红衣女子摔倒在地,不夜门两名门人正要去扶她。
“滚开!”那女子毫不客气地喝到,气势逼人,一时压得几个伺候的不夜门门人不敢靠近。
“她怎么了?”傅青竹发问。
门人见了才发觉她的到来,慌忙躬身行礼,但半晌支支吾吾,无人回答。
“我的腿怎么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红衣女子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终把目光定在傅青竹身上。
“你的腿?”傅青竹听到这话比谁都迷惑。
“她的腿好像废了,大夫查不清缘由。”终于有人回应傅青竹的疑惑,几个人都越发低下头不敢看人。
傅青竹微皱眉头。她留下这个女人且待她如上宾,不过因为她武艺高超能与自己匹敌,故而几分相惜。她毁了她的腿干什么?她也是自视甚高之人,如何做得如此小人之举?
“我看看吧。”
“不用你假好心!”红衣女子爬回床边靠床而坐,一脸冷漠谢绝。她是个绝色美人,冷漠拒人千里的时候更美了——一身红衣配着着她的冷,仿佛冰与火,但在她身上形成一股别样的和谐。
傅青竹几步上前来屈膝蹲下身,直视女子冷如寒霜的面容,“你现在在我的地界,我对你好心还是坏心,根本无须作假。”
红衣女子略是一怔,“你是说我的腿和你无关?”
“我弄残你的腿能有什么好处?我不如杀了你,干净利落。”她不喜欢麻烦,所以讨厌的就抹除,就是这么简单。
女子定看着她微想了一下,“我明白了!”唇角不明显的微扯了一下,略像是讽笑。
“明白了什么?”傅青竹问。这女子应是个高傲之人,她和她有相似之处,但刚刚她在她眼前表现的那个表情其实是一种挫败,那不该是她的表情,故而傅青竹很好奇。
见她已经没有很明显的抗拒之意,傅青竹就先出手摸上她的腿检查。
女子垂下眼帘,喃喃自语,“他是认真的!”
傅青竹按下她腿上穴位见她毫无反应,再诊脉,她们这些习武的多少会点医术,虽然低微。
“没用。一般的人伤不了我,而一般人也是没办法给我治的。”那女子道。
傅青竹也如之前的大夫一样查不出任何问题,她的腿血脉运行都很正常,脉象也没有问题,可她双腿废置不像是装的。
“伤你的是你的徒弟!”傅青竹想了想,“是你徒弟那一刀的关系?”可那一刀是伤在她后背的,怎么会腿不能用了?
傅青竹察觉到女子面上一闪而过的悲伤,但女子终究没有回答,挣扎着依靠双手拖着身子往床上爬。
傅青竹背过身去,有意没去看她挣扎的狼狈模样。
“他是什么身份?能让你屈尊做他师父,还要如此忍辱负重?”
好不容易爬上了床,那女子微喘道,“他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是我欠他的。”
“你欠他什么?欠他一条命也犯不着让他如此作践你。”
“那是我的事,你没必要知道。”她靠坐着冷眼看向傅青竹,“你……如何称呼?”
“夜凌霄。”
女子看着她,面上没有一丝笑,“我叫凤西木。”
傅青竹转过身来,再打量了她一遍,并未多说什么,转身要离开。
“能让我见见他吗?”凤西木道。
“不能。太晚了,你先好好休养,适当时候你们会见面的。”
永夜宫的时间不同外面,如果不是永夜就是只有黄昏和夜晚,故而夕照时便如是白天,何来太晚?
凤西木迟疑了一下,缓慢点头,“好。”
傅青竹转身离去,出门后便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不夜门地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