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一直心下寻思到发了痴，直到卫道折返过来和他说话，问他，“我师傅和你说了什么？感觉他刚刚还挺高兴的！”
“没说什么。”楚风凝眉不解，“他高兴？”
“是啊！”卫道啧了一声道，“难得的这么高兴！”
“我和他确实没说什么！”楚风摇了摇头，“不过他就算高兴也一定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想起了什么吧。”
“他想起了什么事？”卫道起了好奇心。
“约莫是很久以前的事吧，我们应该都不知道的事。”
卫道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我师傅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但他正常的时候没那么坏！”
“但他疯起来实在太可怕！”楚风看了卫道一眼，“其实我约莫能理解他的心情，但绝对不赞同他的做法！”
卫道笑了笑，“是啊！人疯起来都很可怕，你也很可怕！”
楚风没有辩驳，默默地承受了。
“没事就早些去休息吧！你的伤还得继续养！”
楚风点了点头，让卫道领他去帐篷里休息了。
又休了两日，楚风胸口的伤口才完全愈合，且未留下丝毫疤痕。
卫道对此啧啧感叹了一番，“你要是个姑娘多好！这么重的伤都不留点疤，身子永远白嫩细滑，想想……啧……我都想找你这样一个女人！。”
楚风对卫道的话一阵黑脸，“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将卫兄今日的话转告胡姑娘！”
卫道吓了一下，“喂，你不会这么没仁义吧？她可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楚风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胡依依是那样的人，他淡淡地说到，“你仁我义，你不仁我不义。”
“好，算你赢！”卫道说完，背过身去又低声喃喃道，“如果她真能听懂倒好！跟她怄气被她打骂也比她人事不知的好！”
“胡姑娘会好起来的！”楚风郑重而诚恳地说到。
卫道回头又看了楚风一眼，点了点头。
确定楚风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胡无涯便定下了去入云山的时间，是在翌日的正午时分，余下并未多说，吩咐各自去准备。
楚风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什么需要准备，他只是把随身的藏刃剑拿出来看了看。
被凤西木重创后他落了剑，幸亏当时卫道帮他把剑收回一并带走。在平清的商队醒来后，他曾因为失剑而失落，那时卫道才将剑拿出来还给了他，说到，“当初楚战将你从天牢提出去，你答应了从此效忠于他，之后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拿回这把剑，所以我知道你看重它！”
“是，这把剑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这把剑是她送的，现在也因为他用这把剑杀了自己的父母，这是他的罪证。
见楚风拿剑出来看了一回，卫道不禁说到，“这剑是把好剑！”
“嗯，是把好剑！”无论剑下夺去了多少性命，过后仍旧那么干净。
“你随身还有一支玉箫，你也很看重，我们初遇之时，傅生抢过，你当时挺不高兴！说来……我跟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认真听你吹奏过！不如你今天吹一首给我听听？”
“好！”楚风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和卫道这两年的交情下来，一直是卫道为他忙前忙后，他还从未为卫道做过什么，既然他想听他吹箫，那他就吹一曲好了。
此时，已将入夜，天际最后一缕晚霞也已消失，月亮已出现在西天，虽光华暗淡，却已经能看清晰轮廓，天地之间起了微凉的风……
楚风收好了剑，将玉箫取了出来，先试了几个音，然后对卫道说到，“我从下山以来还从未吹过，所以可能生疏，卫兄你不要嫌弃！”
“我不嫌弃！”卫道很有兴致地盘腿坐下来，催道，“*！”
“我只学过一首曲子。”楚风重新将箫抵靠在唇下，回忆了一下曲子，然后开始吹奏——
呜咽箫声从箫管流泻而出，伴着徐徐而来的风竟有些悲凉，不过片刻卫道就拧起了眉头，但他始终并未有要制止楚风的意思，仍安静认真地听着……
待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月辉如银，呜咽的箫声才终于歇了，落了个天地寂寥的安静。
卫道叹了一口气，引得楚风才从曲中回神看向他。
“你这曲子……是她教你的？”刚问完话卫道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是你师傅，当然是她教你的！”
楚风点了点头，说到，“其实我本意是想跟她学琴，但她不愿教，就教了我吹箫。”
“这首曲子她当初也吹过，在木石村的时候。单说这首曲子，你和她吹出来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楚风点了点头，“除了做饭这一项，我一向都不如她！”
“做饭？你怎么不当个女人？”卫道忍不住嘲讽，“你要是个女人，我一定不让傅青竹得到你，我先要了你！”
楚风愕然了一下，然后问，“那胡姑娘呢？”
“她啊……”卫道难了片刻，然后道，“可你是男人啊，所以我选依依！”
楚风不咸不淡道，“听说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的。”
“你有这个兴趣？”卫道往后挪了一小段，还作势要起身逃走。
楚风看着卫道对他避如蛇蝎的样子笑了，“我要是有这个兴趣也一定先看上傅生，他比你好看。”
“那我就放心了！我其实也不介意你喜欢男的，但你别打我主意就行。”说完卫道又一怔，“不对，傅生是女扮男装，她还是女人啊！”
“如果我真喜欢一个人，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都不重要！”
卫道凝着眉道，“这话别人说我不信，不知道为什么你说我有点信了！”
“我喜欢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我师傅，知道了她是我的师傅不久又知道了她不是人，而是妖，现在又说她其实也不是妖……世事无常无非如此，但我知道她还是她，一直是她，这就够了！”在这一番变化中楚风一直都很心疼傅青竹。
“那你自己呢？”卫道看着楚风，“你从人变成了半人半妖，你对此没有一点想法吗？”
“卫兄知道我，我是个顺其自然或者说随波逐流的人。以前我知道自己活不长，我想的也不过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做点事而已，并不去想改变什么……后来我不再是人，我想的也只是既已如此，那就做妖该做可以做的事。”
“你还真是这样！但你真的没有一点怨气吗？你就一点不怪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怪青儿吗？还是怪胡先生？”楚风自嘲般笑了一下，“青儿曾经十分痛恨我，只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我能理解她，那是寒月宫满门的仇恨，若换做我或者卫兄你，也不见得能宽容仇人的儿子！”
“若换了我只会杀了你。”卫道觉得这样反而利落干脆，不会比把人变成妖来得更恶毒。
“是啊！所以至少她没有杀我，留了我的性命，因此我才能长大……能遇见最好的朋友，能有最心爱的女人。”
楚风的思路完全和卫道不一样，但卫道听了竟觉得他说得也还算有理。
楚风似怜似悲地笑道，“无数次她可以杀了我，但她没有，她留了我的一条命，才让我有了今时今日的人生。虽然有痛苦有遗憾悔恨，但我也遇到过幸福快乐，我来过、活过……够了！”
“你这样的人活着……也许……也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这样活着！”换作他，他也不一定能接受这么多变故。
“卫兄，在入云山青儿对我说了一件事，我认为很对！她说，这个世上只有活着是最重要的事，一切都要以活着为前提，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为了我活着这件事，我很感激。”
卫道点了点头，理解并明白他这话的真心。
楚风沉默了片刻又说到，“卫兄，如果有一日你杀了我但是青儿还活着，那你就当报了仇，远远地离开吧！以你的武功你杀不了青儿，而按她的性子，我若死她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要想想胡姑娘和小月儿，她们都很需要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卫道挑了下眉，“你不如直接劝我放弃报仇！”
“卫兄你是个明白透彻的人，我若要劝你，能说的话你都知道，我根本没必要说。而我以前不劝你，现在将来也不会。”
“若真杀了你……我也不会过得快活。”卫道拧着眉道，“那次刺伤你，事后我虽不后悔，但也并不好过！”
“我杀了我的爹娘，我活得是不快活，但我还是会活下去，因为我还有青儿。你也一样，卫兄！你还有胡姑娘和小月儿，无论将来你多痛苦，你都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真有点动摇！”卫道越发痛苦地皱着眉头，“依依现在的样子……我真的放心不下，月儿又还那么小……她们我确实不能撒手不管！”
“一切都看卫兄你自己的选择。人世常有遗憾，但一定不要让自己有后悔！”
卫道看了楚风一眼，“如果我不杀傅青竹，你是不是能松一口气？”
“是！”楚风不讳认。
“我还需要考虑！”卫道起身，“我出去透透风。”
“我和你一起……”
“不用！”卫道回头笑了一下，“我想一个人！”
“好！”
楚风目送了卫道离开。
卫道离开后，楚风低头轻*箫，想起了傅青竹，在心底默念，“青儿，你和孩子都一定要好好的！”
翌日，楚风早早起身，撇下卫道独自从帐篷里出来，竟遇到了一个熟人，两人相对都是一怔……
“哥哥！”似乎拔高了一截的小姑娘先叫了一声，叫完又有些怯怕似地低下了头。
楚风心中很复杂，半晌无言。
珠儿也没再说话，两人相对站了好一会儿后，珠儿低着头默默地离开了。
赤红的朝阳洒落漫漫黄沙，绵延如血海，照见楚风，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