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么暗了?”李可儿奇怪道。
“也许要下雨吧!”金童十分天真地说了一句。
韩三叶没说话,他直觉地从风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李可儿他们是第一次遇见这个状况,但傅青竹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入云山便遇见过白日风云突变,那一次虚怀出现,轻易解决了,但这次虚怀的神情看起来事情可能不太容易顺利。虽然心底已经考虑了许多,替入云山也担着心,但她眼下仍是脚下不歇地往山下奔去……
她要见她等了许久的人,那个人比其余任何事都重要,这一刻她甚至觉得比生死更重要,只要活着再见一面,哪怕两人接下来立刻就要去死也甘愿!
入云山的阶梯到底有多少?傅青竹来过两次都并未在意过,但此时她很怨这阶梯太长……
四野暗得厉害,几乎就是无星无月的暗夜,所幸入云山的石阶泛着白光,让人能看清脚下……
一行人已经走了很久,未遇见任何人,石阶的尽头似乎还遥不可望,李可儿已经不禁抱怨,“还有多久啊?”
金童嘀咕道,“是不是入云山设了什么阵法,我们其实根本走不到下面?”
“瑾轩师叔说过,入云山的石阶上山九千九,下山九万九,下山比上山需要更长时间!”
“啊……这么远?”李可儿哀怨连连,“祖师们修这么多阶是故意想让弟子下不了山吧?”
金童有些气馁道,“如果不是傅姑娘有孕在身不方便,我们飞下去能更快点!”
金童这话提醒了傅青竹,虽然她的肚子现在已经有些不方便,但她对自己还是有足够自信,她觉得自己可以用轻功。
傅青竹暂且停下了,让李可儿松开了自己,接着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便飞身而去了。
“诶,傅姐姐?”李可儿吓了一下,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傅姐姐,注意你的肚子啊!”
“小姐,我们追上去吧!”韩三叶拍了下李可儿的肩。
李可儿点了下头,很快飞身而去,韩三叶和金童随后跟了去。
傅青竹心中原比其余人都要热切,也是最先走,故而率先到了石阶的尽头。
站在最后一阶石阶之上,傅青竹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如夜幕的漆黑,看不见任何人,风很急,风中有隐隐不安的躁动气息。
虚怀说了他来了,这个人不会说假话!傅青竹往前一步跨出,当人离开石阶的一瞬间,天地已换,眼前的黑暗早已不见,被一派光明取代。
丽日晴空之下,傅青竹先见到的并不是她之前一直渴望相见的人,而是意料之外的。
“义父?”
胡无涯如旧一身灰衫,身量清瘦,衣袂轻飘,站在那儿似有一股仙风一般,虽然他没有露脸,但傅青竹只一眼便知道是他。
“这就是传说的入云山,不,是玉华山?”胡无涯抬头仰望着入云山深入云中的石阶。
“是!”傅青竹疑惑地问,“义父,你怎么会来?”
“我替你送了个人来!”胡无涯微微一笑,摆了下手,示意傅青竹看过去,“看,你满意吗?”
傅青竹终于见到了她原本渴望见的人——他被绑在一个粗陋的担架上,面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
“不夜!”傅青竹奔了过去,先看了看他的情况——他还活着!只是确认了这件事,傅青竹几乎喜极而泣!“不夜,你还活着!”眼前的人和梦里不一样,他只失去了一只手,还有一只健在,双腿也在,并没有变成蛇尾得样子。
“不夜,你怎样?”傅青竹问,但楚风没有任何回应。
“他这一路就醒过一次!”胡无涯说到,“兴许是伤得太重!”
是谁伤了他这么重?傅青竹心中疑思,但根本没空闲去问,他立刻动手先解开了绑住楚风的绳子,之后将楚风扶了起来——
傅青竹让楚风趴在自己肩上,接着想办法要带他起身,就在此时,忽然耳边一热,传来很低的声音——
“青儿,他不是你义父,他是胡肆!”
傅青竹怔愣了一下,就在这瞬间,她被一只乌青的手抓住了肩……
“义父?”他的模样明明就是她的义父,还有毫无生息的气息。
忽寒光一闪,抓住傅青竹肩的手快一步松开了,接着傅青竹才发现是楚风出了剑。
“青儿,他不是师祖,不是你义父!”楚风再次说到。
胡无涯被楚风那一剑逼退了一步,但很快对傅青竹道,“青儿,小心,他恐怕中了我爹的迷魂术!”
傅青竹的视线在楚风和胡无涯之前巡回了一圈,接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离两人都稍远的位置,然后说到,“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决定不了该信你们谁!”
“那么,我们就证明自己是自己吧!”胡无涯盯着楚风,“你先还是我先?”
“你是长辈,所以你先请!”楚风挣扎着站了起来,但身体似乎还很虚弱,只不过一个随便起身便喘了一小下。
傅青竹见状不禁有些替楚风担心。
待楚风站定,胡无涯便说到,“青儿七岁的时候,我送过她一柄剑,那把剑就是你现在手里那把,剑名本叫藏身!”
“不错!这把剑是义父在我七岁生辰时候送我的,不过我觉得名字难听,就没叫这个名字!”傅青竹朝着胡无涯走近了一步。
“青儿,别过去!”楚风着急道。
傅青竹看向楚风,神情比之前冷淡了许多,“该你了!”
楚风寻思了一下才开口道,“青儿你耳后有颗红痣。”
胡无涯道,“这个并不算什么。只要留心点就能从青儿身上发现!”
傅青竹点了点头,“我觉得义父说的确实有理!”傅青竹看着楚风,“我和你之间比一般人更亲密,你应该知道的比别人都更多。”
楚风着急道,“青儿,你是傅生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以后若在江湖无法容身,就和你回山上给你当厨子!”
傅青竹微拧着眉头低头不语,胡无涯看向傅青竹,“青儿,有这回事吗?”
傅青竹抬眼看了眼楚风后转向胡无涯,“我不记得有这件事!不过我并不记得傅生时候的所有事,所以我也说不清楚!”
楚风的脸色更白了些,“青儿——”
傅青竹为难地皱了下眉,似乎不自觉般地往胡无涯又靠近了半步,然后说到,“不如你继续再说吧!你不要说傅生时候的事,那些事我不一定都记得!”
“青儿,我再说,但是你别动,别过去!”
“好,我站着不动!你说!”
楚风再寻思了片刻,又道,“在山上,我曾因为怀疑你而封住了你的武功,你性情刚烈,冲破了穴道逃跑,但被反噬受了伤晕倒,又被我抓了回来!”
“然后呢?”傅青竹问。
“然后你又借着沐浴企图从后面山崖逃走,但摔伤了脚,还是被我带回来了!”
“嗯!”傅青竹点了下头,“这件事有!这样的话你和义父平手,我还是不知道选谁!”
“那我和他继续吗?”胡无涯看着傅青竹,眼眸含笑,“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傅青竹看向楚风,“你觉得你还可以继续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和青儿的许多事我并不想说出来,我只想我和她知道而已。”
“是不想说出来还是说不出来?”胡无涯显然有意地问到。
“别说废话!”傅青竹挥了下手,下了决定,“你们继续说下去吧!”
胡无涯便立刻又到,“青儿你小时候不爱梳头,总要派人押着你给你梳!”
傅青竹又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我记得义父你偶尔还会亲自给我梳头,不过后来有雅言了,义父就没再为我梳过头了!”
“对!”
傅青竹又往胡无涯近了一步,距离胡无涯仅两步之遥,她望向楚风,“该你了!”
楚风轻点了下头,然后说到,“我送过青儿你一根簪子,你虽然嘴上嫌弃了我几句,但几乎一直戴着。那是根以竹为形嵌了碧玉的银簪,我是因为觉得似你的名字和气质才买了它。”
“这件事有!”
傅青竹终于朝着楚风走了一步,只是跨出这一步之时,她突然反转身,一掌打向胡无涯——
胡无涯反应极快也出了一掌,将傅青竹的掌力化去,两人各自被反弹震退了一步,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疾风窜来,直袭向傅青竹,傅青竹转身已经来不及——
“青儿——”楚风飞扑过来,挡在了傅青竹身后。
“不夜?”傅青竹听到了刀刃入骨的声音,她立刻转身抱住楚风的腰,跟着十分默契一般地,楚风自己将胸口的刀震飞了出去,傅青竹带着他两人一起飞身退出丈余,远离了胡无涯和突然窜出来的蒙面人。
血腥味窜入鼻中,傅青竹低头看见楚风胸口如牡丹般的一团血迹,正要问,楚风已经先道,“别担心,他最后错开了心脏!”
错开心脏就没事了?伤口不会痛?流的血不是血?傅青竹刚想骂他,忽然意识到了楚风话中另外的含义,“你认识他?”傅青竹立刻想到了那个人。
“卫兄,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必要遮遮掩掩了!”楚风的话立刻印证了傅青竹的想法。
蒙面人拉下了蒙面巾,赫然就是卫道,他裹着一身和黄沙同色的斗篷戴着斗笠。
胡无涯走到卫道身边,拍了拍卫道的肩,卫道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小不夜你真的挺聪明,不知道是傅青竹教得好,还是你天分!”胡无涯说完就轻摇了下头,“应该是你的天分吧!小不夜,你一路就醒过一次,和我说了不超过五句话,我好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小涯?”
楚风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不夜,你变得调皮了!”
“胡先生一向调皮得很,喜欢捉弄玩弄人,今日我这点把戏,在胡先生面前根本不够看!”
“小不夜,你真的越来越有趣了!杀了你我真的觉得可惜!”
“我如果有机会杀了你,我一定不会觉得可惜!”楚风望向卫道,不无怅然,“卫兄,一路以来,你也辛苦了!”这一路他一直知道卫道在,虽然他之前并不知道他的目的。
卫道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杀她,并不想伤你!”
“所以我没对你出手,我只是替她受你这一刀!”他要为他的家人报仇,天经地义;他要保护他的师傅和妻子,同样理所应当。
“你终究是要护着她!”
“她是我的妻子,我怎能不护着她?”
“那才为你生下两个儿子的安姑娘呢?我认识的那个人不会如此无情无义不负责任!”
楚风只是淡淡地说到,“是我对不起她!”
卫道叹息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楚风只能默然不语。他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