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见边防军卒到他船上来检查,满脸堆笑,“诸位军爷辛苦,这是鄙人的货单,全在这里了,请军爷过目。”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了上来。
胡水接过,溜了一遍,见上面只有一种商品,这船装的全是台酒,便示意手下检查。
中年男人喊过几名水手,解开蓬布,立刻便露出了码放整齐的纸箱,纸箱上贴着台酒标签,箱体封装完好。台酒香醇,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香,揭开蓬布,这香味似乎更浓了。
胡水自然知道这台酒的,说是这酒叫透瓶香,瓷瓶封装着,能透出的味道其实是很淡的,很难嗅得出来。如若香味较大,要考虑是否有酒瓶破损了。
现在似乎就是这种情况,结合小巴狗适才的表现,胡水心生怀疑,是不是哪个箱子破了,那狗才嗅出来的。于是他便直接去了狗曾刨过的地方。
小雷霆与他那二十名手下站在岸上观望着。军卒们在按单子核对数目,那个中年男人跟在胡水身后,看他检查,而其他水手只是闪在一边旁观。
只见胡水在那狗刨的位置搬下一个纸箱,他把箱子放在那中年男人面前,那男人很惊讶,发现纸箱已经开封。
“这……这是怎么回事?箱子怎么开封了?难道有人偷酒?”
不管他如何表演,胡水严肃地问道:“你是货主?”
“小人正是。”
“这箱子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吧!”
中年男人同样纳闷,他只是有些意外,可并不惊慌。
“我也不知道呀!这酒是送往蜀都王宫的,买多少都有数,少一瓶我要被治罪的。不知是谁这么大胆,敢动王家的台酒。”
他将目光扫向手下,早已没了之前的笑脸,看那样子,是怀疑手下人做了手脚。
那群水手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边,并无人应声。中年老板忽又笑道:“军爷,少了酒我自认倒霉,回去我向上锋解释就是。不会因为少了酒这关卡不放行吧?”
胡水尚未回他,一名军卒过来耳语一句。胡水向那商人说道:“少了酒自当是你们喝了,老远就闻到了你们身上的酒气,我们管不着。可要是多了货物,势必要解释清楚了。”
那商人忙又堆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吧,货单上清清楚楚写着一千箱酒,为何船上却有一千零一箱?这一箱老板是单买的吗?”
一位军卒从船舱里搬出一个纸箱,与台酒箱一模一样,封条完好。
中年商人见了,脸上笑容更甚,那双眼都快挤成一条缝了。
“哎哟!看我这记性,还真让军爷说着了,小人是多买了两箱,让弟兄们喝的。这个忘了要单据了。”
他这一解释,胡水马上提高了警惕,见那个不与大批货物在一起的酒箱并未开封,而脚下这箱却是开了封的,有悖常理。他打开脚下这纸箱一看,立刻就发现了异样。
那箱内并非酒瓶,而是套装了一个木箱,这木箱与众不同,全部是卯榫结构,刷了绿漆。胡水对这箱子很熟悉,马上一声断喝,“全部抓回营房,一个也不许放走!”
众军卒立刻停止了检查,拨出短铳,将船上之人押上岸去。那中年商人边走边喊:“军爷,这是为何?”
没人理他,胡水叫人搬了那个箱子随后上岸。
小雷霆笑眯眯问道:“胡叔叔可有收获?”
胡水一本正经,“大收获,史无前倒,这事得严查。”他一指那木箱。
小雷霆对那箱子也非常熟悉,“嗯,还是条大鱼!看看钓着谁吧。”
胡水安排人在此看守货船,他人勿近。待将那船人押进营房,胡水亲自审问。
那中年男人还在叫屈,本以为自己的船只来的最晚,倒是先检查他的货了,检查完了可以走,比之前到码头的船走得当然会早,心里正暗自高兴,不用等得太久,可谁知却背莫名地押进了营房。
小雷霆也跟着进了屋子,他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番问询,那商人交待,奉成王之命,前来采购台酒一千箱。他便带了六名手下,开船到了滕国,这一船刚好装一千箱。与滕国商部签了协议,交了银两,便去洒厂提了货,雇车运到长桥码头装船。
正要开船走时,来了一个人,搬了一箱台酒,还有一个袋子,要搭船一同回蜀都。见是去一个目的地,他便应了,让那人上了船。
那人上船后,为表示感激,便打开他的袋子,里面也是台酒,分与众人喝。他的手下正在抱怨,买了一船台酒也摸不着喝一口,见有人送上门来,自然高兴。那些酒就让他们喝光了。
那位搭船人就剩一箱了,这也就是为何多一箱的原故。
看这商人解释的倒是合理,数量对上了,胡水一指那个木箱,问道:“这不是台酒,若不算这一箱,你船上刚好是一千箱,另一箱酒呢?”
商人这才望向纸箱内,忽然喊道:“这我可真不晓得,台酒何时变成了木箱?我的酒呢?”他转头又问他的手下,“原来你们真喝了王家台酒!是要治罪的!谁干的?高先生的酒你们没喝够吗?”
那手下无人应声,一个个低着头,胆怯的样子。
胡水察颜观色,见他在这喊叫,便制止了他。“你先看清楚,这个装木箱的纸箱是你那一批货的箱子吗?”
商人一楞,蹲下身去,仔细一看,箱体一角上有编号,确实不是他的那批货,他很惊讶。
“我的货呢?没酒了,瓶子呢?箱子呢?”
他喃喃自语,一脸的疑问,胡水发现他并不惧怕,只是一味地惦记着他的货,他的酒,对这木箱只字不提。
是顾左右而言他,还是真不知利害?
胡水着人把那单着的一箱酒搬进营房,商人马上认出那是他的货。也就是说,他那一千箱台酒一件也不少。
他倒是松了口气,竟是一副放松的神态,认当没事了,还问是否可以放他走了。
真是笑话!
胡水问他,“这个你认识吗?”
此时商人才又去看那木箱,连连摇头,“这不是我的货呀!唉?难不成是……高先生的?”
他一回头看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顺着他的目光,胡水也看到了那人,中等个,一脸络腮胡,见商人看他,竟向人群里躲藏。
胡水近前,问道:“高先生,你的那箱酒呢?”
高姓男人诺诺地道:“喝光了。”
“都喝了?”胡水诘问。
当着众人的面姓高的也不能撒谎,明明大伙只喝了那些散的,他若说都喝了也过不去呀!谎话编不成,他却不说了。
胡水让人将其他人带去另一间营房,做个登记,核查一下他们的来路,单独留下了络腮胡。
“那箱子里的物品是你的货吗?怎么来的?”
那男人或想抵赖,“那木箱不是我的。”
可这句话反而正说明这木箱是他的了。自始至终,这个木箱只有货主看过,其他人谁都没近前看,男人能一口说出纸箱里装个木箱,只能说明他是事先知道的。
小雷霆在一旁听了很久,已然听出了门道。如果这个人真的带了两箱酒上船,而船上的人只喝了一箱,那么这只箱子就是他的,另一箱所谓的台酒,实际上里面并不是台酒。
在事实面前这人无法再撑下去,胡水几句话问过,他就招了。
他自称叫高来运,是成国蜀都的一名商人。说他是昨天从北山口进来的,住进了石昌某个客栈,今日上午才离开的。
到滕国来主要看看做什么买卖合适,考察了一番,决定做家具生意。只因这次只是前来考察,没带多少银两,想回去取了钱再回来购买家具。临行时特意买了一箱台酒。
今天路上,在一处垃圾堆旁发现了这个废弃的箱子,觉得箱子很美观, 做工精巧,便将它带上,打算回去研究研究。
他发现这个箱子跟台酒纸箱大小差不多,刚好能搁到里面,为了防止他人也想要这个箱子,便让那船上的人喝了他的台酒,他将木箱装进纸箱里了。他知道过关口官兵要检查,就将其混进了酒箱堆里,替换了一箱台酒出来。
胡水问他知不知道箱子里面是何物,他却连连摇头,只晓得是一个很精致的箱子而已,他又打不开,便原封末动。
一旁的书记员按照他所说的一一记下。胡水派人下去核实情况,将这个男人暂时收押。
屋子里只剩下小雷霆和胡水两个人了。
“王子殿下觉得这人说的是实话吗?”
小雷霆一丝不察觉的微笑泛过嘴角,“胡叔叔觉得呢?”
“一派胡言!这木箱是专门用来装炮弹的。之前用的是纸箱,因纸箱不利于运输,滕王为此设计了这种木箱,方便码垛,更利于搬运,砸着碰着摔一下也不会散,专门用来供前线军火的。即便是空箱子,也不会轻易抛弃在垃圾堆里。显然这个人是在说谎。”
小雷霆说道:“从他的嘴里是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了,还需要深入调查一下。刚好我要回石昌,就帮胡叔叔一个忙。”
见小雷霆想帮忙,胡水自然感激。送小雷霆出来,遇到尤秀带着小巴狗走将过来。
“尤良这次真的立功了,胡叔叔应该奖励奖励,能够使唤得了他的也只有他的主人了。”
小雷霆提了个建议。
胡水当即表示,让尤秀多多准备些小鱼干,从此以后尤秀就不要去当厨师了,专职负责训练这只哈巴狗,帮着进行关前检查。
尤秀自然很是高兴,连声道谢。他来参军可不是为了当伙夫,是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胡元帅给了他这次机会,他觉得他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辞别胡水,小雷霆一行返回了石昌,他要揭开这个木箱在来龙去脉,弄清是谁在打滕国的主意。